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的内丹比原来大了许多,几乎有一千多年的道行。如果只是为了救人,完全没必要白送几百年道行给他……
隐隐的猜测让他有种突如其来的不安,他几乎是瞬间就已回到那间困了他十二天之久的囚室。
自从囚室里出了一条巨大翠青蛇,再也没有人敢进来探视。符阵破坏后,光芒消失,整间囚室暗无天日,但他能在黑夜中视物,自然看得到那满地的杯盘狼藉中,零落的鼠骨。
徐秋随!你这个疯子!
几乎是从心底嘶吼出来,他双膝软倒,跪坐在地上,用手去掏自己喉间那曾经吃下的酒菜,血为酒浆,肉为佳肴。
他不敢想象自己那顿到底吃了些什么。心里像是塌陷了一块,他颤抖着手,把地上的骨头拾起,用帕子包住了,眼泪忽然狂涌而出。
他想起那一天,徐秋随来看他,殷殷嘱咐他要保重,那一字一句此时回想在耳边,他说……再也不会有人似他这么爱他……
是啊,不仅没有人类会像他一样,就连妖怪也没有这么做的。这个疯子,竟然用这种手段离开他!
他想呕吐,却因长久未曾进食,只能呕吐出酸水,双腿化为蛇尾,瘫软在地上,不能站起。他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看到他,他的影子会这么飘渺,仿佛风一吹就散,原来那本来就是他最后凝聚的一缕魂魄。
&ldo;徐秋随,你得逞了,我永远不可能忘记你。你得意了吧!你说话啊!说话啊!&rdo;他紧紧地抓着手中的碎骨,碎骨透过帕子刺入掌心的肉里,洇出鲜艳的红色。&ldo;你是说喜欢我么?你怎么就这么走了,连骂都不骂我一句?&rdo;如果当初最后一次见他时,他指责自己的话,或许自己会他好好地道个歉,为自己从来没有温柔地对过他,为自己没有心疼过他,为自己狠狠地伤了他的心。
可是现在都晚了。即使他有千年道行,却已再回不去当年,为曾经做过的错事弥补一二。那些少年时有过的幼稚、冲动、嫉妒一一退去,他现在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是那个人却已不在原处等他。
他是等得太久了罢!
两百多年的苦心和痴恋,换来的却是自己绝情的离去,也难怪他会情愿一死。
他抓着碎骨,往压在自己心口上,似乎这样就能感觉到他的呼吸,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似乎这样就能再一次抱紧他,不让他离开。
&ldo;秋随……秋随……我们回家罢!&rdo;他喃喃自语,失魂落魄地拾了碎骨,回到北山的木屋里。他怕徐秋随的魂魄如果回来后找不到他,又会胡思乱想了。可是他足足等了一年,也没等到徐秋随回来。
唯一的期望也只剩下绝望‐‐魂魄不见,那自然是转世去了。可是天下之大,又如何找得他?即使能找得到他,他也已经忘了他了。他想了千万遍,见到他时,必然要责问他为何要转世,为何不给自己最后一个机会,可是他在人世中,寻了一百余年,也未曾见到转世的徐秋随。
再一次回到木屋,木屋里仍然寂静得可怕,没有温言絮语,没有温柔的注视,自然也没有他费心为自己做饭菜……
他坐在房里,想到当年和他曾在河里捞鱼,晚上点了许多彩色的灯笼挂在木屋里,徐秋随在屋里为他们的晚餐忙碌,忽然感到一阵恍惚。他们曾经有过那么快乐的日子,他却从来没有珍惜过。
也不知坐了多久,外面一个苍老的声音道:&ldo;徐山主在么?老身路过终南山,本想看望徐山主,听说徐山主在此地,特来相见。&rdo;
苏湛听到有人叫徐秋随,便恍恍惚惚地走出门外,只见外面站着一个衣饰华贵的老妇人。拄着一根赤金龙头拐扙,身边带着两个女童,梳着双髻,十分秀丽可爱。
那老妇人看到他时,皱眉说道:&ldo;你就是北山主苏湛么?怎么一股死气,秋随怎么看上你的?我不想和你说话,你让徐山主来见我,就说是当年旧人求见。&rdo;
苏湛苦笑道:&ldo;他被我害死了……你杀了我,给他报仇罢!&rdo;
这一百多年来,他无一日不存着死念,总觉得在世上的每一天都会让他痛苦,可是想到秋随转世后还会出现,便又忍不住却寻他。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几乎已将他逼疯。可惜能修成妖怪的,都有非同寻常的精力,他只能清醒地回想着和徐秋随在一起的一幕幕,清醒是记得,他和自己在一起的那些日子,从来没有真正的开心过。
老妇人脸色一变,低下头去掐指一算,脸色登时难看之极,举起龙头拐扙,便向苏湛砸去:&ldo;我打死你这个孽障!&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