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吾轻柔地将他推开,低声说:&ldo;路易,转身看,谁来了。&rdo;
他们已回到了人间,路易不敢回头看,就怕自己的一个动作,就会惊扰到让他流泪的那个人。
&ldo;我的小路易。&rdo;
温柔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路易转过身,隔着朦胧的泪水,看见了花海中站着那个美丽的女子。她眼如秋水,眉如眼山,长发披肩,美得像一个梦。对路易来说,这的确像一个梦。
他嘴唇颤抖,即便经过那么多事情,他仍旧控制不住自己胸腔中沸腾的情绪。
&ldo;妈妈。&rdo;
第87章安息
路心素笑着颔首,她张开双臂:&ldo;小路易,让我抱抱你。&rdo;
路易眼中含泪,缓慢地走了几步,随后便如乳燕归巢,投入路心素的怀抱。他比路心素高了一头,不得不弓着背,路心素才能将他拥入怀里。
&ldo;妈妈。&rdo;
&ldo;原来你长这个模样,&rdo;路心素放开路易,疼惜地抚摸他的脸颊,担忧地端详,她的目光温柔而澄澈,&ldo;一点都不像维克多,也不像我。&rdo;
路易心脏一抽一抽的疼,他轻声呼唤:&ldo;妈妈。&rdo;
陆吾在不远处注视着母子俩,直到路心素冲他招招手,唤他过去。他一愣,但还是慢吞吞地来到母子俩旁边。路心素握住路易的手,说:&ldo;小路易,他就是你以后的爱人吗?&rdo;
路易有点害羞,在妈妈面前,他还是像个小孩:&ldo;对。&rdo;
路心素微笑:&ldo;好。&rdo;
路易:&ldo;妈妈?你想见爸爸吗?&rdo;
路心素柔声说:&ldo;当然想,不过我要是再在他眼前消失,恐怕会发疯吧。&rdo;她垂下眼,&ldo;我不想看见他又伤心一次。&rdo;
说罢,她又打起精神,将路易的手放在陆吾厚实的梅花爪子上,&ldo;以后,路易就交给你了。&rdo;
路易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他抓住路心素的手,急声道:&ldo;妈妈!&rdo;
路心素的笑容依然温柔明丽,她松开手,道:&ldo;你已经长大了,妈妈能看着你长大,就心满意足了。&rdo;
不知从哪里掀起一阵风,裹挟着玫瑰花瓣飞向天空,漫天都是浓烈馥郁的花香,路心素站在花瓣雨中,似乎也变成了玫瑰。路易大步向前,想要拉住她的手,可能握住手里的,只有一捧玫瑰花。
&ldo;妈妈!&rdo;
无人回答,只有数不尽的玫瑰花在风中飘扬,美人芳踪再难觅。
一百年前,路澹川与维克多决定一齐瞒下路易的身体状况,以免路心素为此心忧憔悴。然而以路心素的聪慧,怎么可能察觉不了丈夫与兄长的异样。
&ldo;在路澹川与我交谈后,她趁机找到了我,&rdo;陆吾将路易环在怀中,低声说,&ldo;她是你的妈妈,我不能骗她,就把所有有关你的事情,都告诉了她。我想,她在你心中的地位,可能比之前你还是致时收养你的那个老妇人还高。&rdo;
路易没有回答,他抬头望着花海中唯一的木板房。这是维克多与路心素相遇的地方。十七岁的路心素穿着旗袍,抱着一束玫瑰,站在玫瑰花海中回眸一笑。维克多看见路心素的笑容,悄悄地红了脸,压低帽檐,快活地为玫瑰花剪去枝叶。那个少女从此住进他的心里,再也没有离开。
直到路心素白发苍苍,维克多还是会摘下每日最娇嫩的玫瑰,放在她的床头,然后亲吻她的眉心。
路心素逝世前,特意留遗嘱,说想把自己葬在玫瑰花海里。维克多与路易都一一照做,每次清明或是路心素的忌日,父子俩都会来到花海里来看她。他们都以为路心素的灵魂早就投胎转世,现在想来,路心素其实一直在花海里,温柔地注视着他们。
路易来到小木房边,路心素就葬在这里,没有坟冢,只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墓碑,静静地卧在花田中。墓碑上雕刻着玫瑰花的浮雕,花苞低垂,花蕊吐露。马上就要清明了,维克多要是来的再早一些,说不定就能见路心素一眼。他倏地想起那幅油画,画上美人手捧玫瑰、垂眸浅笑,与玫瑰浮雕如出一辙。十七岁的路心素还是个少女,正如还未盛开的玫瑰,却已经美得让人心醉。
芳魂已逝,这就是百岁与长生之间无法跨越的隔阂。维克多一次次用画笔留住与路心素有关的记忆,生怕自己有天会忘记。他甘之如饴,他愿意漫长到亘古的余生去怀念那弹指一挥间,短短百年的岁月。她永远活在维克多的心里。
维克多的想法与司马致很像,司马致并不知晓载浊的真实身份,却执着地跟在他身后,软磨硬泡。司马致对自己的寿命已经隐约有所估计,但仍旧一头栽了进去,像飞蛾扑火、无所畏惧。
&ldo;她知道你肯定会找回前世的记忆,也会在冥土中来去,便主动开口,说要守护这片花田,&rdo;陆吾说,&ldo;未尘君应允了。&rdo;
路易揩去眼泪,蹲下来拂去墓碑上的玫瑰花枝:&ldo;谢生也知道?&rdo;
&ldo;当然,&rdo;陆吾亦步亦趋,他叼来一捧玫瑰花,放在墓碑前,&ldo;只有未尘君同意,她的灵魂才能停留在人间,守护这个通道。&rdo;
路易恭恭敬敬地在墓碑前磕了三个响头,哪怕他知道这里只剩下路心素的骸骨,而她的魂魄刚刚才在他的眼前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