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只手在他身上窸窸窣窣一阵摸索,只听有人道:&ldo;找到了三两银子和一封信,请江公子过目。&rdo;
江蔚平接过信,刚要打开,闻外面传来敲门声,忙把信藏到怀里,喝道:&ldo;谁?&rdo;
一道温声细语隔门传来:&ldo;是我。&rdo;
江蔚平面色变柔开门,门口立着一位身着碧色轻纱的妙龄少女,少女肤色雪白,容颜娇好,微垂着头,迈着小碎步走进来,偷看一眼江蔚平,却又娇羞地低下头,脸上溢出一片红晕,两指绞着丝绢,欲说又止。
江蔚平叫随从都出去,笑着过来握住她的手,又伸手把她眼前的碎发拢到耳后,轻声道:&ldo;文瑛妹妹怎么来了?&rdo;
王文瑛将一个做工精细的荷包送给他道:&ldo;这是我给你做的,你看看喜欢不喜欢。&rdo;
江蔚平当即接过来戴在身上,&ldo;文瑛妹妹做的,我怎会不喜欢。&rdo;说着紧握住她的小手,放在自己胸上,却是半刻也舍不得放下来。
王文瑛脸红如残阳,又分明带着欢喜,娇嗔道:&ldo;还有十六天我们就成亲了,这些天里我是不能见你的,若被爹发现我偷偷出来见了你,又该说我不是了。&rdo;王文瑛轻轻抽出手,一转眼却看到桌上倒了两人,疑道:&ldo;这两人是何人?&rdo;
&ldo;哦,这是外头混进来的奸细,幸亏被我们抓获,才没生出大事。&rdo;江蔚平道,又唤来几个随从,&ldo;先把他们绑起来,我稍后亲自审问。&rdo;
荀裕只当没了知觉,任由几只手将他抬下去,一阵颠簸后,被人扔到了一块坚硬而潮湿的木板上,随即一个重物落下,正好压在他的腿上,闻气味,正是胡有毅无疑。门砰地关上,木板也一阵颤抖,阳光被切割断,四周完全陷入黑暗,闭着眼已感受不到一丝光源。确定周围再无他人,荀裕幽幽睁开眼,只觉漆黑一片,脚下不时一阵摇晃,却原来是在一艘停船的暗仓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轻微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板被打开了,随即一道人影轻快地钻了进来,熟悉的声音响起,&ldo;荀公子醒醒,是我,藏身。&rdo;
荀裕低声道:&ldo;我没事,只有胡有毅中毒了。你查清楚了没,江蔚平究竟是何人?他跟岷王又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毒晕我们?&rdo;
&ldo;我怕跟丢了你们,也没得时间去查他。我们这是在一艘船上,江蔚平不知是何人,想把荀公子连夜运走。&rdo;
&ldo;我倒想要看看,他想把我运到哪去?又或者……想把我送给谁?&rdo;荀裕冷笑道,&ldo;这船上有多少人?身手如何?&rdo;
&ldo;总共有三十六人,大部分人身手应该在我之下,不排除个别突出的。&rdo;
&ldo;藏身,你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了,再绑个活结,&rdo;荀裕道,又从腰带背面的缝隙夹层中拈出一个黄纸包,递给藏身道,&ldo;你想办法把这包东西下在船上的淡水里,切记别让人看见,以防打草惊蛇。&rdo;
夜阑人静,船终于开动了。隔着木板,荀裕只听得到翻涌的海潮声。
胡有毅昏睡了一天,茫然睁开眼,只觉头如巨石般沉重,抬起来都费力,身体更是使不出半点劲,感受到船不停摇晃,又压低声音道:&ldo;这是在哪儿?我中毒了么?荀兄弟怎么也被绑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一定是那小白脸干的!岷王呢,这也是岷王的意思?藏身怎么样了,荀兄弟可有他的消息?&rdo;
荀裕沉思片刻道:&ldo;我猜,这应该不是岷王的意思,藏身也在这船上,你少安毋躁,我自我办法叫人说出背后是谁指使。&rdo;
此时云层极低,密不透风压住整个海面,月光无力穿透浓云,夜晚恰如泼墨一般漆黑。船顺水漂流,油灯在熏黄的灯罩下平稳地燃烧,朦胧照亮了整个船舱。
一个时辰后,暗仓的门被人推开,微弱的烛光略显疲软地漫照着,藏身逆光钻进来,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扇了扇鼻子周围的空气,瞪一眼胡有毅,转至左侧,继续走到荀裕身边道:&ldo;好了,荀公子快跟我出去,省得跟这臭人呆久了,无端熏坏了鼻子。&rdo;
胡有毅咬牙道:&ldo;有点味怎么了?总比你这娘娘腔好。过来扶我一把,我脚没力站不起来了。&rdo;
几人刚走出狭小的暗仓,背面一阵冷风窜过,蜡烛登时裂成两半熄灭,一个鬼魅似的身影一闪而过,又瞬间隐没在黑暗中。
荀裕脚步一滞,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浓密血腥味,一阵不祥的预感漫过心头,眉头深深锁起来。
胡有毅爆喝:&ldo;哪个鸟贼人装神弄鬼?快给爷爷们滚出来!&rdo;
话音刚落,藏身已重新点燃蜡烛,看一眼四周,不由惊呆,但见一群人倒在血泊里,喉咙皆破了一道大口。
荀裕俯身探了探脉搏,又一摇头,面色凝重地收回手。左右观望,见茫茫大海唯有孤只一船,当即沉着脸道:&ldo;船上还藏有一人,而且轻功极好。&rdo;
藏身皱眉道:&ldo;我一共只见着三十六人,把他们都迷晕后我便来了暗仓。却没想到船上居然还有一人。想来这人是故意隐藏行踪的,只不知是何人,竟一直暗中藏在这船上,又趁我们不备,将三十几人一一灭口。&rdo;
&ldo;只有死人才最安全,他是怕有人从他们口中套出消息。&rdo;荀裕道,从船仓里挪出一只小船抛到海面上,令胡有毅与藏身上去,又用烛火点燃船舱的布帘,见火势不可控地蔓延开来,才纵身一跃,蜻蜓点水般落至几丈远的小船上。
熊熊大火将船包围,直照红半边天。荀裕用内力喊道:&ldo;这船已经保不住了,你若想活命,便赶紧出来。&rdo;
船舱砰地一声崩塌,火光四溅,火势更加凶猛。
忽地一声含糊大叫,一人全身衣物都被火烧着,扑通掉进海里,水面卷起一堆白雪。不等荀裕吩咐,藏身已跳入海里,一手将他抓住,却见只是个枯瘦单薄的小孩,且已陷入昏迷,忙将他拖拽上船。
藏身难以置信道:&ldo;刚才杀人的男子是他?&rdo;
荀裕扫一眼船板上衣裳破烂、脸色黑灰、头发也被烧焦一半的十二三岁小孩,神色一凛,正要开口,却见小孩猝不及防痛苦地呻吟,大叫着在地上剧烈地翻滚,嘴唇乌青,浑身上下止不住的颤抖,随即眼瞪如铜铃,眼白外翻,如死鱼珠般骇人。
荀裕倏地瞪大眼,盯着他良久,才阴着脸道:&ldo;藏身,喂他吃一粒熊胆丸,可以暂时压住毒性。我有事问他。&rdo;
小孩被强行喂一粒药丸,渐渐平缓下来,眼里恢复清明,下意识就要站起身,却提不起半分力,又摔倒在船上,戒备地看着眼前三人。
荀裕道:&ldo;你为何会中乌蕉毒?&rdo;
小孩闻言眼神一动,却并不答话。
胡有毅一巴掌刮过去,喝道:&ldo;问你话听到没有,哑巴了不成?刚才那些人都是你杀的?&rdo;小孩眼里燃起怒火,却仍一声不吭。
荀裕摆摆手示意,让胡有毅退至他身后,又走上前,两指捏住小孩下颌,待见他嘴里果然没有舌头之时,才松开手冷笑道:&ldo;我知你是谁,你是京城方士李天道的药人!李天道乃御用方士,你既出自李天道之手,想来你的主子江蔚平也跟他们是一伙的。再往深里想,你们要把我送给谁,再清楚不过了。你身中乌焦毒,且已毒入膏肓,天下无药可救,留着你只怕坏我大事。&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