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明钰,是……一心一意爱你的人,而我……是你的亲生儿子,我们才是可以……陪伴你一生的家人。”他扣着舒风卿的手指,企图给自己争取一些微弱的氧气,“难道我……我和母亲加起来,也、也比不过那个三十年……前就已经死去的,虚无缥缈……的恋人吗?”
“若水才没有死!若水才没有死!”舒风卿怒吼,捏住明镜的手指因用力而泛出了白,“你们算什么东西,也有脸敢拿自己跟若水比较?”
“是……是吗?”
明镜脸上露出一个释然的表情。他松开手,突然放弃了所有的挣扎。果然是这样的,身为一个道具出生的自己,没有人会期盼他的未来,没有人会为他的存在感到快乐。他的出生,意义就是为了走向终结。
那就这样吧……这漫长又痛苦,不被人期待的一生,终于可以结束了。他缓慢地闭上了眼。能够在完成愿望的瞬间死去,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可是为什么……明明没有遗憾,他的脑海里还是响起了那个人的声音呢?那样地迫切和焦虑,像是心脏都被撕裂了一样地悲痛。
很快,明镜就意识到那不是自己妄想出来的声音,而且真真切切在耳边响起的,如同惊雷一般。舒风卿周身剧震,掐住明镜脖子的手竟松了开来,大量氧气争前恐后地涌入了明镜的肺里,明镜痛苦地呛咳着,顺着墙壁滑坐下去,却被一个人适时地揽入臂弯中。
“明镜!你感觉怎么样?明镜!”
那个人在呼唤他。啊,是那个人的声音,他即便死了也不可能认不出来……
因为那是尹峈峒的声音啊。
☆、诀别诗
微风轻抚在他脸上,带来些许夏日特有的暖意。他被那样的温柔抚摸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空气中浮动着安静与祥和,窗外传来知了悠长的鸣叫。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脸上,让他感觉到刺眼。他抬起手来想要遮挡,胸前微弱的痛意将他拉回现实——尹峈峒猛然翻身坐起,他摸到了自己的胸口,那处并非还敞开来透着风,而是被好好地缝合了起来,心脏在他的胸腔里,有节律地跳动着。
“你可算醒了。”旁边有一双手伸过来,按住他的肩膀,“躺下吧,虽然有护心功的运作,但毕竟你的伤刚治好不久,还是尽量避免激烈的动作比较好。”
尹峈峒顺着对方的动作,又躺回床上。照顾他的人是个年约十几岁的少年,穿着干净的护士服,正在旁边的面盆里拧着一块毛巾。
“……我没有死?”尹峈峒脑子里茫茫然的,完全把握不住情况,他喃喃着问道,“这里是药王谷?”
“这里不是药王谷,而且对于药王谷的人来说你确实已经死了。”少年拧干了毛巾,帮尹峈峒擦拭额头上的汗,“这里是风城郊区的一个小诊所,你被药王谷的人‘抛尸’后,我就把你带到了这里来。”
“是吗?”
尹峈峒抚摸着自己的胸口,那里有块一指长的伤疤,它愈合的时间不长,新肉的生长带来难以忽视的麻痒,仿佛在时刻提醒他记忆中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那场荒诞不经的闹剧,令人绝望心死的背离,以及手术刀切入心脏时看见的,明镜眼底那好像能将全身血液冻结般的冰冷,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微微咬了牙,不愿再去回想:“是你救了我?为什么?”
“这个先不忙着解释。”少年并没有正面回答,他将毛巾丢回面盆里,“这里还有一个你想要见到的人,先让你看看吧。”
少年让开了身子。尹峈峒这才发现他后面还有一张病床,有个人安静地躺在那张床上,黑色的长发顺着枕头的边缘滑了出来。
“姐姐?!”
尹峈峒猛地弹坐起身,整个人险些滚下了床,手背上输液的针头被他激烈的动作扯动,挂着药水瓶的架子差点要被拉倒下来。少年连忙扶稳了架子,摇了摇头,没有制止尹峈峒连滚带爬地扑到另外一张病床边上。
“姐姐,姐姐?”
尹峈峒连声呼唤着,抓起了尹洛遥的手,那只手居然是柔软温暖的。她的脸色也一改四年内一直看到的那样惨白,而是微微有了血色——他将尹洛遥的手贴在脸颊上,传递过来的温度让他几欲落泪:“姐姐居然还没有死……我之前看到药王谷的病历记录,还以为,还以为她……”
“放心吧,你姐姐活得好好的,而且身上的毒也全都解了。”少年在他身后说,“她中毒太久,比较虚弱,但睡一段时间就会醒了。也许会留下一些后遗症,具体情况因人而异,不过至少活着,比什么都好。”
尹峈峒放下尹洛遥的手,他突然向少年跪了下来。少年被他的动作吓一跳,连忙想将人扶起来,尹峈峒却不愿起身:“这位……前辈,”他斟酌了一下用词,“虽然不知道我们姐弟俩跟你有什么渊源,不知道你救回我们性命的原因是什么,但这个恩情,我日后一定会偿还。”
“不不不。”少年连连摆手,见扶不起跪在地上的人,急得跺脚,“兄弟,省省你的膝盖,我也只是替人办事的,就算你非要跪,该跪的人也不是我!”
“替人办事?”尹峈峒一脸茫然。
“是啊……唉,你先起来,伤才刚好就一顿乱动,开裂了我可不想管你。”少年将尹峈峒扶起,让他坐在床上后,从自己怀里摸出一张工牌,丢到尹峈峒手里,“喏,我是做这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