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骤然沉默,易尘却觉得有些不自在,少言毕竟是她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她实在见不得他失落的样子。
来不及梳洗化妆,易尘只能匆匆忙忙地点开了自己的图片收藏文档,找到了最符合&ldo;小仙女&rdo;这个形象的照片,咬咬牙,就发了过去。
&ldo;……虽然不能见面,但这是我以前的模样,与现在是相差不离的。&rdo;
少言还没来得及斟酌言语,耳边就听见这么一句喃喃无措的回应,之后眼前白光一闪,一道朦朦胧胧的光影就在他的眼前展开。
仿佛是画像,但是又无山水着墨的痕迹,更像是被留影石刻录下的一道剪影,有些模糊朦胧的虚幻之意。
影像是在一处布置得古典雅致的茶室内,容貌不过豆蔻年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竹月色的留仙裙,外罩一件天青色的薄纱,青丝高绾,正一手持着茶壶,一手挽着广袖,为面前的杯盏一一添茶。
少女容貌清丽宛如白色山茶,那是一种充满距离感的端庄高雅之美,看似柔软不具备任何攻击性,却不由得令人敬而远之,不敢轻亵。
她挽着堕马髻,却有一缕青丝落在鬓角,&ldo;月照竹林&rdo;的颜色虽然清雅却也沉郁,可以说是相当挑人,但是穿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不妥。
她添茶的姿态明明温婉而又美好,但是她垂下的眼帘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淡漠,清冽得宛如冬日的清晨呼出的一口白雾。
不知怎的,少言竟觉得画像中的少女有一种&ldo;哀莫大于心死&rdo;的悲伤。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要为她挽起鬓边落下的青丝,却只触碰到一片虚幻的光影,那个少女依旧凝固在时光的尽头,煎熬着他所不知晓的往事。
仿佛隔了一个世界……不,就是隔了一个世界。
少言沉默不语,久久无言,而另一边厢,易尘却紧张得心脏都快要爆炸了。
她没有对美丑的具体认知,所以她很担心,是不是自己把少言给丑到了。
只要想到这个可能,易尘就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她几乎是内心哭唧唧地强作淡定,力持平静地道:&ldo;少言,还在吗?&rdo;
&ldo;我在,小一。&rdo;少言回过神来,他看着面前少女的影像,沉吟良久,却不期然地想到了前不久小一说过的话。
‐‐&ldo;以后想要什么,可以大胆地跟我说。只要我能做到的,都可以给你。&rdo;
少言想,友人贵在坦诚,他或许应该像小一说的那般,试着将自己心中的念想付之于言语。
&ldo;小一,我想知道,画像上的你……为何如此……难过?&rdo;
少言觉得这么做不对,因为他既然已经品出了少女的伤悲,再这般说出来,无疑是在逼迫对方撕开旧日的伤口。
但是他又的确想知道,想知道那位在论道会上侃侃而谈、道心澄澈而又心性透彻的少女,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
‐‐就像一种晦涩难言的欲望。
&ldo;如果觉得难以启齿,也不必为难。&rdo;少言挥袖收下了少女的留影,语气淡淡,这般说道。
另一边厢,易尘沉默了一瞬,却在少言说出&ldo;不必为难&rdo;后浅浅地勾了勾唇角:
&ldo;你怎么知道画像上的我很难过呢?&rdo;
少言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凝视着天空,等待易尘的答案。
&ldo;其实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rdo;易尘的语气很平静,低柔的声线里透着不自觉的温和与疏离,宛如大户人家的闺秀少女,&ldo;我十四岁那年,父母双亡。&rdo;
&ldo;之后我寄住在我姑姑家里,跟随她学习三雅道,那时候心性不定,未能对父母的亡故释怀,自然……难过。&rdo;
少言微微一怔,他轻声道:&ldo;抱歉。&rdo;
&ldo;这没什么。&rdo;易尘失笑,语气里却透着几分欢悦的亲昵,&ldo;之前交谈过那么多次,我也知晓你是体贴他人的性子,你能对我说&lso;我想&rso;,我其实挺高兴的。&rdo;
易尘是真的挺高兴的,不是对过去伤痛的无动于衷,而是一种释怀,她发现自己有了坦然说出过往的勇气,于是为自己、也为了少言的进步而感到高兴。
虽然易尘这么想,但是她也担心少言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出一步,却因为第一次的尝试就触及他人的伤痛而猛地缩了回去,反而变得更加谨小慎微也不好。
她温声调侃道:&ldo;如果少言实在介意,不如我们做个交换,你也将你过去的故事说给我听,如何?&rdo;
一直沉默不语的少言听见她这么说,也点头答应道:&ldo;可以。&rdo;
既然应承了小一,那自然是要完成承诺的。
少言开始回想万年前逝去的光影,努力拼凑那些早已被时光模糊的往事。
而易尘已经摸出了一瓶可乐,撕开了一包薯片,托着下巴美滋滋地等着小伙伴讲自己的故事,却突然听见那清冷悦耳的声音干巴巴地道:
&ldo;我炼虚合道之日,父亲死关突破不成,暴毙而亡。幼弟联合外敌殺母夺宝,徒留我一人在世。&rdo;
易尘:&ldo;噗……咳咳咳‐‐!&rdo;
易尘大半瓶可乐都奉献给了电脑,语音通话骤然断开,她只能赶忙拿过桌子上纸巾擦拭键盘上的水迹,内心却忍不住泪流满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