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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第1页）

过几天新生军训，金书记打电话给我说：&ldo;三班女生的领队，就让范晓敏当了吧。&rdo;我说：&ldo;是不是找一个高一点的，这可是军训啊!&rdo;我的想法，不想要范晓敏当领队。新生互相之间都不了解，军训当了领队，有了表现的机会，将来就很可能当班干部。范晓敏太高调，太夸张，不合我的心思。金书记说：&ldo;给她一个锻炼的机会，以后怎么样，那看她自己的造化。选班干部投票，别的同学不投她，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rdo;既然金书记这么说了，那就是指示，再说我也只是个班导师，没有硬性的任务。我说：&ldo;那就试试。&rdo;军训那几天，我也抽空去现场看看，看见范晓敏在喊口令：&ldo;一、二、三、四!&rdo;还像那么回事，跟别的班搞拉歌对抗，也很活跃，撑得住场面，想着到底是在中学当过干部的，就是不一样。我内心的抵触消失了。如果她能选上班干部，那也是件好事。

这天我去篮球场看学生军训，我们班领队的男生马滨悄悄跟我说：&ldo;聂老师，等会解散了，我有件事情想向你报告一下。&rdo;我叫他去教研室找我。不一会他来了。我说：&ldo;穿着军装挺精神的嘛，怎么一下了军训都不穿了呢。&rdo;他说：&ldo;大家都不想跟别人穿得一样。&rdo;我问他有什么事，他说：&ldo;范晓敏她太那个什么了。&rdo;我说：&ldo;她太哪个什么了?你说的那个是哪个?&rdo;他说：&ldo;她就像她一个人是领队，列队，喊口令，教官不喊的时候就她一个人喊。&rdo;我说：&ldo;文科学院，女生多，她们活跃一点也是正常的。我跟教官说，下次也让你有锻炼的机会。&rdo;他说：&ldo;下了操她总跟教官走在一起，我看教官都被她搞定了。&rdo;他说的教官，其实就是麓城炮兵学院的大学生。我说：&ldo;女孩子吧，喜欢跟男孩子走到一起，不奇怪哦。男生的胸怀要放宽阔些。去吧。&rdo;他低了头认错似的说：&ldo;知道了，老师。&rdo;

他走到门口，回头望我一眼。我说：&ldo;我会跟教官说的。&rdo;他迟疑了一下，没头没脑地说：&ldo;她家里是当官的。&rdo;这话有意味了，家里当官，跟喊个口令有什么关系?小马他心里充满着怀疑，这是对我的不信任，也是对历史学院的不信任，更是对公正的不信任。我说：&ldo;当官的?当什么官?没听说过。&rdo;说了这话我又有点惭愧。的确没有人告诉我范晓敏家是当官的，我不知道也是实情。可这个实情又不那么真实，凭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想象力，也知道的确有那么个背景存在。我没有骗小马，可是我骗了自己。小马愣在门边不说话。我说：&ldo;没人跟我说过这事，当官吗?当什么官?&rdo;他说：&ldo;当官，她自己在宿舍说的，女生那边传过来的。什么官我也不知道，反正是当官。&rdo;我笑了笑了说：&ldo;你是不是不信任聂老师?&rdo;他马上用力摇头说：&ldo;没有，没有。&rdo;我说：&ldo;那你是不信任学院的领导?&rdo;他说：&ldo;我没这样说。&rdo;我说：&ldo;这样想了没有?&rdo;他不做声。我说：&ldo;到底想了没有?&rdo;他说：&ldo;想了，老师。&rdo;我说：&ldo;你们这么年轻，一只脚还没跨进社会呢，哪有这么多心思?都这样那怎么得了?&rdo;说了这话我忽然很心痛。这些孩子，从校门到校门，对生活就有了这么重的疑心，将来会有信念吗?没有信念怎么能够成为一个正直诚信的人?难道我们真的来到了一个有信念就是傻瓜的时代?他望着我，我望着他，对视了一小会，他把头低下去说：&ldo;知道了，老师。&rdo;我说：&ldo;你既然选择了麓城师大，对麓城师大就要有信心;选择了历史学院，对历史学院就要有信心;我当你们班导师，那是学院分配的，我希望你也要有信心。有那么复杂吗?&rdo;他说：&ldo;我希望没有。&rdo;

马滨去了。我有点恐慌。我如此坚定的要他有信心，我自己有信心吗?我真的不敢说。我有点后悔刚才把话说得太绝，让自己没有回旋的余地，也许还有一种欺骗的意味。自己没有信心，要别人有信心，那不是做戏吗?也许自己应该含含糊糊打太极拳，把话说那么死干什么?金书记还问我有没有兴趣搞行政，一个班导师都当不好，还谈什么搞行政?想起孟书记那天说，要让范晓敏&ldo;锻炼锻炼&rdo;，那怎样才是&ldo;锻炼锻炼&rdo;呢?想到这里我非常不安，希望范晓敏表现好点，同学关系好点，大家都选她当班干部，那就几全其美了。已经给了她表现的机会，她没抓住，那就是她自己的事。金书记说了，别的同学不投她的票，那就不是我们的事了。这样想着我有了一点安慰。选得上，好;选不上，也好。

军训搞完了，评选军训标兵。我们班的标兵是范晓敏，是院里直接下的名单。虽然也没错到哪里去，可这种方式还是让我感到别扭。院领导没到现场看几次，三班的情况更不了解，怎么名单就这样下了?我想着可能会有同学来提意见，那我就直说，这不是我定的。等了几天，居然没有同学来说什么，我放了心。接下来是国庆长假，这天我在校园里走走，碰到班上两个女同学。我跟她们说起开学典礼上阅兵的情况，又说起班上的同学。我问了这个那个同学的情况，似乎是无意地问到了范晓敏。一个说：&ldo;这人怎么那样啊!&rdo;我说：&ldo;那样是哪样呢?&rdo;她们互相望了一眼，互相指着对方：&ldo;你说。&rdo;&ldo;你说。&rdo;另一个说：&ldo;太有当官的情结了。班干部还不算个官吧，算个官你想当也得藏着掖着点吧!&rdo;我说：&ldo;那也是想为大家服务吧。&rdo;她俩又互相望了一眼，突然同时&ldo;哈哈哈哈&rdo;爆发出一阵大笑。我有点难堪说：&ldo;我说错了吗?&rdo;她们说：&ldo;聂老师，您这样想，人家不一定这样想。&rdo;我说：&ldo;你们怎么也想得这么复杂?&rdo;一个说：&ldo;老师，这也叫复杂吗?&rdo;另一个说：&ldo;这点复杂都没有，那就只能被人吃定了。&rdo;听了这话，我觉得自己是太小看这些学生了。我说：&ldo;有什么意见当面提，不要背后说，都是同学。&rdo;她们互相望一眼，哧哧笑着说：&ldo;好的，老师。&rdo;又挥挥手，&ldo;老师再见!&rdo;

她们去了，我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心中有些失落。我没有说服她们，这是我的失败。我是一个博士，怎么就不能找出几句强有力的话来说服这两个丫头片子呢?真惭愧啊。想一想自己还有机会改变她们的偏见，选班干部按大家的意见选不就得了吗?

国庆长假后新生开始上课，选班干部也定在这一周。选举之前金书记找专职学生辅导员和班导师开了会，传达了选举的方法，那就是各班分别投票，投票结果当场不统计，拿到院里来统计。我说：&ldo;这不好吧，就选一个班干部。&rdo;金书记说：&ldo;这是我们多年行之有效的办法，一方面是为了照顾那些没选上学生的自尊心。&rdo;我等他说&ldo;另一方面&rdo;，他没有说。每班选出七个班干部团干部，具体分工由院里根据各人特点而定。

周四下午下课之后，一年级的学生辅导员小董通知三班的同学留下，进行选举。全班三十六位同学，有十位站起来发表了竞选宣言。当别的同学问他们，自己适合哪个角色，有六位同学说是&ldo;班长&rdo;，三位说是&ldo;团支书&rdo;，还有一位说&ldo;体育委员&rdo;。范晓敏也站起来了，目标是&ldo;班长&rdo;，她的宣言也讲得很好，很流畅。她说自己在中学为同学服务了很多年，进了大学还愿意继续服务。我和小董收了票准备走，有个男生喊了一声：&ldo;就在这里唱一下票吧!&rdo;小董很严肃地说：&ldo;今天有十位同学站出来愿意为大家服务，可是只有七位能选上。个别同学票数可能比较低，我们要保护这些同学的积极性。请同学们相信我们的公平公正。&rdo;回院里的路上小董说：&ldo;别的我不担心，就担心范晓敏不在前七，那就不好交代了，金书记就担心这个。&rdo;我说：&ldo;要向谁交代?&rdo;他说：&ldo;学校，学校。&rdo;他含糊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