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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第1页)

我很想帮帮贺小佳。我以前的研究生,毕业两年了还在社会上做一份临时工作的有好几个,都不好意思跟我联系,教师节春节也没个问讯,我也非常理解。我帮不上忙,也没有去多想。可是贺小佳我还是想帮帮她。校领导我说不上话,学工部的部长们也不认识,我能够求的只有蒙天舒。蒙天舒副院长当了两年,又调到研究生院当副院长了。说起来还是个副处级,可工作面向全校,分量就不一样。一个教授能做成一件什么事吗?一个处长就完全不同了。人人都说,副校长的位置在向他招手,只是时间问题。童校长下了决心培养他当接班人,那他是很可能接这个班的。他什么条件都已具备,童校长主持的教育部社科重大项目参与了,排名第二,好几个资格比他老的教授都排在他后面,国家一般项目早就拿到了,论文在权威刊物发表了几篇,还获得了省里的社科一等奖。这是许多老教授争取了一辈子都没争取到的。什么叫做要风有风要雨有雨?

为自己的事,不是被逼到绝境我不愿求人。教授报了两年,没有去找人,当然也就没有报上。一个实质性的利益,发表论文也好,拿国家项目也好,评职称评奖也好,在关键时刻没人说话,那是得不到的,不可能。这个道理我懂,一旦自己面对,那越是懂得就越有心理障碍,就像小偷,他走在人丛中,没打算下手也斜着眼睛东张西望。可这次帮贺小佳去求人,我没有很大的心理障碍,甚至有点理直气壮的意思。为什么别的研究生我都没管,这次为什么要管?我不能给自己一个解释。可越是不想解释就越是要有一个解释,就像一个有强迫症的精神病患者。我不得不承认自己对贺小佳有点私情,这点私情像阿拉斯加的深海鱼类,一百年一万年都不会浮出水面。

蒙天舒听了我的请求,沉吟好一会说:&ldo;这不是一件小事。&rdo;我说:&ldo;我知道这不是一件小事,是一件小事我就不会来求你了,我自己报教授我求过谁没有?&rdo;他说:&ldo;几年前这可能是一件小事。今天那形势就不同了,硬是不同了。这两年招聘学生辅导员,我都去做了评委,不知今年还会叫我去不?都是名校来的研究生,一个个的口才,那叫一个了得。今年形势特别严峻呢,童老板一个研究生也报了名。&rdo;我说:&ldo;孙乐乐,我知道,那历史学院不能招两个吗?&rdo;他说:&ldo;历史学院招两个,别的学院领导招呼了的,外面特别优秀的,那往哪里摆?摆不平,&rdo;他用力摇摇头,&ldo;摆不平。哪怕只是一个学生辅导员吧,那也正经是个岗位,没有一个过硬的人说一句过硬的话,那也是不行的。说白了吧,名额不够分呢。&rdo;我说:&ldo;所以求你这个过硬的人说一句过硬的话呀!说不够分,好事永远不够分。在权威刊物发文章,那名额够分?评国家项目,名额够分?评职称评奖,名额够分?正因为不够分,所以求你帮忙去抢个名额,分是分不到贺小佳头上来的,只能抢、抢、抢,抢。&rdo;

这样说着我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这些话居然从我口中说出来了。这让我感到了一种羞愧,想着不是为我自己,羞愧之情一闪就过去了。看看蒙天舒并没有半点惊异,就更加安心了。这样想算是人之常情,也是对现实的正常反应吧。&ldo;唉。&rdo;我叹息了一声。蒙天舒也叹息一声:&ldo;唉。&rdo;又说,&ldo;今年如果没有孙乐乐,事情可能好办一些,她是我的嫡亲师妹呢。&rdo;我突然想到,可不是吗?虽然隔了十几年,都还是童校长的弟子呢。想要他把贺小佳放到孙乐乐前面去顶,那不可能。我说:&ldo;如今你在学校有话语权了,顶两个也顶得起。&rdo;他说:&ldo;你太抬举我了,顶一个我还要以童老板的名义去顶呢。&rdo;又说,&ldo;我尽量吧。&rdo;

这个拜托不太靠谱,我不想跟贺小佳说。可她来谈论文的时候,我舌头一滑,还是说出来了。说了之后我很后悔,让她去抱有一个没有希望的希望,也是一种残忍。自己为什么那么想把这件事说出来?有见不得人的心情在里面啊!我是老师,我有家有口的,这点心情只能深埋再深埋,就像加勒比海盗在荒岛上把黄金珠宝深埋再深埋。我说:&ldo;要不你给蒙老师打个电话,请他吃个饭吧!&rdo;她很为难说:&ldo;算了,师傅,这个电话我真的打不了。&rdo;我说:&ldo;那我帮你打试试。&rdo;她没说话。她去了,我坐在那里犹豫很久,一狠心还是给蒙天舒打了电话。蒙天舒说:&ldo;这个饭我真的不敢吃。学生请我,我不敢说是鸿门宴,可我真的是不敢吃。&rdo;我知道贺小佳的事基本没戏了,不,肯定是没戏了,可我不敢跟她说。让她去撞撞运气吧。我知道这样的事情根本就没有运气可撞,稍微好一点的位子,都被拼这个拼那个的人拼掉了,轮不到像贺小佳这样没有资本拼的人。说起来吧,现在已经没有世袭制度了,可睁开眼看看,世袭已经悄然形成铜墙铁壁。一个人他如果不是自己超级优秀,他真的很难突破这铜墙铁壁。这样想着,我忽然有了一种强烈的冲动,要是自己手中有权多好啊!为了贺小佳,为了安安,也为了自己。

贺小佳的事情最后还是没有搞成。她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是淡漠的神情,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我想找出什么话来安慰她,她抢在我前面说:&ldo;我知道现在没有给我这样的女孩留下什么空间,我早就知道了这个事实,现在更是接受了。我心痛的是让我爸爸妈妈失望了,他们还以为自己的女儿是名校的研究生,前程远大呢,哪知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岗位有这么难?&rdo;她一下没忍住,抽泣了一声,马上捂紧了嘴,把头低了下来。

我感到了心痛,非常心痛,想着自己如果有权,该多么好啊!她抬起头,顺势用手擦了一下眼睛,笑一笑说:&ldo;对不起,师傅。&rdo;看到她的泪痕,我感到了心痛,非常心痛,说:&ldo;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机会?&rdo;觉得自己的话是那么苍白。她说:&ldo;要说机会,也不是没有,现在就有一个男人想帮助我。&rdo;我说:&ldo;结了婚的男人?&rdo;她说:&ldo;是的。&rdo;我说:&ldo;很有钱?&rdo;她说:&ldo;是的。&rdo;我没有马上就跳起来反对,觉得自己简直就没有那么充分的理由反对。我说:&ldo;那是个什么人呢?搞建筑的包工头?&rdo;她说:&ldo;可能还要神气点吧,是省路桥公司的一个什么经理,国家一投就是几十上百亿呢。他说我跟他走,就帮我去注册一个公司,他们施工用的涂料生意全给我去做,只要三年,我这一辈子都不用想事了。&rdo;我说:&ldo;那你……?&rdo;她笑了说:&ldo;师傅,那你看呢?&rdo;我说:&ldo;你应该不会。&rdo;她说:&ldo;是不会。&rdo;我也笑了说:&ldo;那你是个好女孩。&rdo;她也笑了笑,有种可怜楚楚的意味。她这一笑,我忽然感到了心中有一种荡漾,身上也有一种荡漾。我觉得自己有点卑鄙,赶紧说:&ldo;那我要张一鹏给你想想办法。&rdo;就跟她讨论这种选择的可行性。我知道自己是想用这种讨论把那种卑鄙掩盖起来。

我要张一鹏给贺小佳找个好点的工作,他一口答应了说:&ldo;我有个朋友是个老板,公司也有那么大,正急着找人呢。&rdo;我说:&ldo;是你师妹呢,想办法找个好点的岗位。&rdo;他说:&ldo;老板放心,不会差到哪里去的。&rdo;贺小佳听说是去私营公司,有点犹豫,我说:&ldo;你那辅导员的情结不要太强了,别的工作也可以试一试。&rdo;她听我的还是同意去试试。过几天我问她,去了没有?她说:&ldo;去了。&rdo;我说:&ldo;成了没有?&rdo;她说:&ldo;没成。&rdo;又说,&ldo;接待我的人说,是给老板当助理,待遇很好,只是要经常出差的,还说他们老板比较开放。这个老板到底想找个什么人?这钱我不想要。&rdo;我说:&ldo;那我要张一鹏给你找个好点的老板。&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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