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哭着摇头:“她不是我妹妹……”
“那你们是……”他想细问原委,又觉得那些都不重要了,只是更加抱紧她虚弱颤抖的身躯,声音沙哑发颤,却是坚定如石,“玉儿不哭,不哭。就算你什么都没有了,你还有我,还有我。”
作者有话要说: 补全
☆、十五章·玉缘(2)
杨昭在东郊的宅子是他人贿赠,地处偏僻,闲置已久,平日只三两个仆役看管打扫。青砖灰瓦掩在绿树丛中,并不惹眼。
大门一开,菡玉就看到正中的大厅布置成了灵堂,惨白的布幔称着中间一个漆黑的“奠”字,触目惊心。小玉一身缟素,跪在灵前默默地烧纸,过大的斩衰麻衣裹着她瘦小的身子,空落落的长出好多,脸面都被遮去。
“原来恩人是你啊……”菡玉喃喃道,失神地望着那个瘦小的身影,抬脚跨过门槛,两腿却像注了铅似的,在门槛上绊了一跤。
“小心!”杨昭急忙拉住她,环住她肩膀就要抱她起来,“玉儿,你刚刚说什么?”
菡玉摇摇头,推开他另一只手:“相爷,你让我走着过去给爹磕头,行么?”
他默然点头,搀着她走进院中。
小玉听到响动,抬头见是她,把手里纸钱一扔,大叫一声:“娘!”一边哭一边奔出来,扑进她怀里,哭得肩膀直颤,抽噎着断断续续道:“娘……爹、爹死了,我只有你了……你可不能……再离开我……”
菡玉抱着她小小的身子,眼泪也止不住扑落落地滚下来:“小玉不哭……我会在你身边陪你、护你,不会再有人欺负你了,不要怕……”
小玉泪眼婆娑:“娘,你知不知道,爹死得好惨……他们把他关在地牢里,又潮又闷,雨天进了一屋子的水,他就泡在水里。我去的时候,他已经泡得不成人形了,就像那年我从河里……”她突然脸色煞白嘴唇发抖,说不下去了。
菡玉抚着她的头发,连声道:“小玉不怕,有我陪着你呢,不要想了。”
小玉渐渐止住哭泣,抹了抹脸上泪痕,搀着菡玉手道:“娘,我们进去,去见见爹。”
菡玉步子一动,杨昭立刻跟上。小玉回头冲他一瞪眼:“不许你进来!你还嫌害我爹害得不够是不是,死了也不让他安生,还要去气他?”跑在灵堂门前双手一张,不让他靠近。
菡玉无奈,小声对杨昭道:“相爷,小玉她不懂事,我会慢慢劝她。守灵是我和小玉的事,你……”
他不悦道:“你还当我是外人?”
菡玉别开眼:“丧事一切从简,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我现在腿脚不便利,小玉又是个孩子,外头的事还要多倚仗相爷呢。”
杨昭看一眼门口气鼓鼓的小玉,冷哼一声,送菡玉到门前让她扶着门框,拂袖而去。
小玉搀她到灵前,不一会儿有奴仆送来准备好的斩衰麻衣,小玉替她换上,两人相对跪坐着,默默将冥纸丢入火盆中烧化。
菡玉有些心不在焉,一下子放多了,火焰腾起来燎着她的手指,她也未察觉。
小玉沉着脸把火盆一拉,菡玉刚脱手的一沓冥纸便掉在了地上。她回过神,问:“怎么了?”
小玉闷声道:“火都烧到你的手了!”
菡玉翻过手背看了看:“没有啊,我都没觉得疼。”
小玉愈气,把手里冥纸往身边一摔:“娘!爹就在里头躺着呢,你能不能不要想别人?”
菡玉一窘:“我没有……我是在想爹的坟地选在哪里好……”
“还说没想!你一说谎就会说错话。爹是我的爹,你是我娘,怎么也叫他爹?”
菡玉语塞,小玉又道:“你是怨爹以前那么无情,所以在他的灵堂里心里还想着别人--而且那人还是害死爹的仇人,故意来气他么?”
菡玉辩解道:“小玉,我不是……你误会他了。相爷救了你的命,是他把你和爹的灵柩从岭南带回来的,他不是咱们的仇人。”
小玉睁大双眼,不敢相信杨昭竟就是解救自己于危难之中的恩人,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猫哭耗子,假慈悲!”
“小玉!”
小玉低下头:“如果不是为了讨好你,他才不会管我的死活。要不是他出坏主意,爹怎么会被派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又怎么会被坏人害死?他也是我们的半个仇人。”
菡玉道:“小玉,这应该怪我,是我的错,相爷他其实……”
小玉忽然抬起头来:“娘,我知道你变了心,喜欢宰相大伯,不喜欢爹了。夫妻不和好可以换人,但是我只有一个爹,永远也不会变、不会生出第二个来。我不要他做我后爹,就是不要,你再怎么帮他说话也没有用。”
菡玉道:“小玉,你不会有后爹的,我只是……不希望你误解他、对他心怀怨恨,因为……”
因为你现在还无法预料到,以后他对你,将会是多么重要的一个人。
她终还是把这句话吞回肚里,没有说出来。
世事难料,小玉根本不知道以后自己会遇到什么。就像当初刚遇见杨昭时,她自己也没有意料到后来会发生这许多事,没有料到这个在她印象中只等同于祸国佞臣的男人,竟会在她的生命中变得如此举足轻重。
也许除了卓兄,他就是她最重要的人了;更或甚者,除去先来后到的优先,他或许比卓兄更重要。但是她先遇到了卓兄,先亏欠了他,负着他的情意,负着他的责任,还负着他的性命,只能再亏欠眼前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