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久未开机的电视正在直播春节联欢晚会,笑闹声里,是沈母带着点期盼的眼神。
沈千盏很自觉地回房间抱了条毛毯,陪二老看晚会。
沈母对传统节目兴致颇高,沈千盏边听她和老沈讨论那些登台春晚数十年的老艺人,边漫不经心地剥着橘子想事情。
她放空了去思考时,手上总会翻来覆去地把玩些东西。那个不幸被选中的橘子从橘皮到橘络被她清理得干干净净,连喂进嘴里时,都机械地规定好要咬成几口。
沈母连着叫了她三声,她才回过神来:&ldo;什么?&rdo;
&ldo;给你压岁钱。&rdo;沈母将红包递给她,又拍了拍老沈:&ldo;你的呢?&rdo;
老沈不紧不慢,将压在烟灰缸下的红包递过去:&ldo;着什么急,还能缺了我闺女的?&rdo;
晚会激昂的背景音乐下,老沈含笑看着她,说:&ldo;早几年我跟你妈觉得你的状态不太对,一直想劝你回来。这次我们来北京,除了看你姥爷,也是想了解了解你的生活。&rdo;
沈千盏笑了笑,问:&ldo;这点时间,估计不够你俩了解的。&rdo;
&ldo;我俩可无意窥探你的生活,知道你工作顺利,生活充实,心态乐观就足够了。&rdo;老沈叹了口气,语气幽幽的:&ldo;自打你来了北京,我跟你妈就觉得你离我们越来越远。我很高兴我的女儿有一片广阔的天地可以施展拳脚,也欣慰你有如今的眼界和处事能力。&rdo;
这么多年来,老沈夫妇除了在终生大事上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试图感化她以外,很少这么推心置腹。
沈千盏非常配合地摆出一副受用的表情:&ldo;很高兴能从你这得到这样的评价。&rdo;她眼神瞟向沈母,暗暗告状:&ldo;我以为你们更希望我能沉浸在儿女情长里。&rdo;
老沈应该是和沈母达成了某种默契,全程由他代为发言:&ldo;这你不能误会你妈,她不支持你的事业吗?她最支持。逢人就要骄傲她女儿有自己的想法,独立勇敢,跟迪士尼公主一样。她催你催得紧,完全是出于爱护你。我们的生活圈子和你的不同,你天天嚷着经济独立,人生独立,空间独立,我跟你妈也不敢太过参与你的生活,偶尔问两句又怕你招你烦。&rdo;
他说着说着还有些委屈:&ldo;见过谁家父母来北京看女儿,吓得飞机落地了才敢电话通知的?&rdo;
沈千盏诚恳道歉:&ldo;我错了,是我疏忽对您二老的关心了。&rdo;
老沈挥挥手,表示他意不在此:&ldo;过了今年,你也三十了,三十而立。&rdo;
&ldo;生活工作上你已经可以凭借自己的本事立足,承担责任,那人生目标和发展方面呢,今年有没有新的感悟?&rdo;
沈千盏琢磨着老沈还得绕多少弯才能点题呢,她翘了翘唇角,装傻:&ldo;你指哪方面的人生目标啊?我可刚立了一个亿的小目标呢。&rdo;
她性格鲜明,一眼分喜怒。通常话不投机就爱带刺,不分亲疏。
老沈被她的刺扎了也没缩手,捧着茶杯慢悠悠地喝了口茶:&ldo;随便聊聊,你紧张什么?&rdo;
沈千盏想了想,说:&ldo;我说认真的,我刚立了赚一个亿的目标。等赚够钱了,后半生只做自己想做的事。我无所谓后半生有没有人可以陪着我,我不孤独。也不追求女人要不要圆满,那些规范女人必须要结婚生孩子的眼光束缚不住我。&rdo;
这些话,不是她第一次说。但以前,她说得委婉动听,半哄半劝,尽量避免与沈母正面发生冲突。
眼见着沈母脸色涨红,隐隐泛起薄怒。
沈千盏语气缓和了些,表态道:&ldo;如果有合适的人,我不会抗拒。我工作太忙了,你让我现在停下来,我可能无法将两者平衡好。暂时放下工作更不可能,工作、经济独立是我的立身之本,我的理智不容许我为了个虚无缥缈的东西放弃事业。&rdo;
不在其位,根本不知道她为了重新爬起来付出过多少努力。
最艰难的那段日子,沈千盏知道老沈夫妇无力为她承担巨额债务,始终咬牙自己承受。她这九年,人生起伏,大风大浪,说是熬尽心血也不为过。
她绝不容许她的事业,有任何差错。也绝不容许任何人,将她的大厦倾毁。
沈母旁听良久,极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心平气和道:&ldo;那你说说你觉得合适的人,是哪一种?&rdo;
那一刻,沈千盏的脑子里十分诡异地浮现出一个人影‐‐冷如松竹,暗藏坏心,步步算计的斯文败类季清和。
他那句&ldo;你可以对我许愿,每年的这一天都有效&rdo;跟魔咒一样,在她脑海中一遍遍回响。
这句话像车外的雪花一样,无声却存在感极强地叩响了她的心门。
她记不清自己当时的表情了,应当是意外且觉得他在开玩笑,她记得自己笑了下,问:&ldo;什么愿望都可以?&rdo;
他重复:&ldo;什么愿望都可以。&rdo;
那一刻,雪落进她的世界里,簌簌作响。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克制才没脱口而出一句:&ldo;那给我送很多很多钱吧,天降横财的那种。&rdo;
沈千盏的生活不是童话世界,她知道这样的许愿是要付出代价的。
所以她咽下所有话,以一句玩笑结束了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