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点头表示知道,进去见独孤伽罗眼眶红肿,正坐在案几前抄佛经,也没扰她,坐去她旁边,拿过纸笔也抄了一卷经书。
也许是这房间里檀香缭绕让人容易凝神静气,也许是被独孤伽罗感染了,贺盾渐渐也跟着入了神,抄完了一卷《金刚经》,这才长长吐了口气,搁了笔。
独孤伽罗也收了笔,拿过贺盾抄的经书看了,笑道,&ldo;你的字越发好了,当初那时候你刚来王府,字可是连阿摩三岁的时候都比不上。&rdo;
贺盾莞尔,&ldo;那时候我许多字不认识,连蒙带猜的也只七八成,后来跟着阿摩一起读书习武才好些,母亲我给你请脉。&rdo;
独孤伽罗应了一声,搁下了佛珠,把手放在了案几上。
贺盾看过,知道她郁结于心,便道,&ldo;母亲,我这几日搬来与母亲同住可好,母亲夜不能寐,睡不好,心情便容易低落了。&rdo;长时间的失眠,会影响很多与情绪相关的激素递质的正常分泌,时间久了对身体和精神都非常不好。
心情不好睡不着,睡不着第二日心情越发不好,这是个恶性循环,弊端都是循序渐进一点点累积的,她无法解除杨坚独孤伽罗的心结,但她有医术在手,通过按摩和药浴,可以让独孤伽罗睡好觉。
独孤伽罗摆手道,&ldo;母亲是有心事,与身体无关,阿月你莫要担心,过几日便好了。&rdo;
贺盾摇头,&ldo;那今晚我可以和母亲一起睡么?&rdo;给身体和头部按摩,也可以让人睡个好觉,觉睡好了,明日心情至少会好一些。
独孤伽罗笑了一声,点了点贺盾的额头,叹气道,&ldo;若是你嫂嫂和你弟妹能有你一半省心,母亲也就放心了。&rdo;
独孤伽罗说的是太子妃元氏和秦王妃崔氏,杨家的儿子都好女色,矮子里边拔个高个,炀帝陛下还算好一些的,但还是好女色,不过就是眼界高一些,非得一些名满天下的大美女,这才有兴趣过问过问。
贺盾摇摇头,&ldo;爱而生忧生怖,我没像嫂子和弟妹那样,大概是因为我还没爱上阿摩罢。&rdo;
独孤伽罗这次是真乐了起来,&ldo;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rdo;
贺盾见她稍稍展颜,便道,&ldo;母亲,你躺下来,我给你按摩按摩。&rdo;
独孤伽罗摇头,看着烛火失了一会儿神,朝贺盾一笑,杵着太阳穴,闭目道,&ldo;阿月,说出来让人笑话,你父亲对我不忠,我这才郁结于心的,有时候当真想像郑氏崔氏这般闹一闹,不管如何,心里总会舒心一些。&rdo;
贺盾知晓的,她贵为一国之母,有她的骄傲和体面在,是以她自己纵是夜不能寐心情不虞,也一切如常,照寻常一样处理后宫事物,照寻常一样对待杨坚,风平浪静。
她是大隋的皇后,便不能像郑氏崔氏那般任性妄为。
贺盾看着面前这个年纪实际上和她相差没几岁的女子,心里闷闷的难受,心说她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但还是先把这宫里的尉迟氏先找出来罢,她不希望独孤伽罗再受一次这样的伤害。
贺盾起身把把矮榻推到窗户边,拉开了窗帘,午间的太阳光晒进来,暖洋洋透进一室光明,贺盾摆放好位置,又去净了手,朝独孤伽罗招手道,&ldo;母亲,过来这里躺一躺。&rdo;
独孤伽罗失笑,&ldo;这不是没了体统么?&rdo;
贺盾嘿笑道,&ldo;现在只有我们俩,天知地知你知我知。&rdo;
独孤伽罗看她执意如此,道了声也罢,便依言过去躺着了,看了贺盾一眼,笑道,&ldo;年轻人真好,每日都精神奕奕的。&rdo;
贺盾看她肯应她,心里高兴,唔了一声,先不忙按摩,只写了个方子递出去给素心,请她帮忙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这才回来重新净了手,示意独孤伽罗闭上眼睛,&ldo;总归今日的事情处理完了,母亲把剩下的时间交给我罢。&rdo;
独孤伽罗依言闭上眼睛,她脖颈以下都在太阳光里,连赤着的脚上也是,暖洋洋的,真是新奇的体验,&ldo;阿月,你平日都这么帮阿摩弄么?&rdo;
贺盾看她唇角带笑,神色比先前放松许多,心里放心了不少,听她这么问,便老实道,&ldo;没有的,我学习的时候都是拿冯小怜当模具,她说很舒服就是了,大家都不太乐意让别人碰自己的头部和身体,不过小怜每次见我,都要缠着我给她按摩,我自己也会给自己按摩。&rdo;
贺盾伸手想去解独孤伽罗的衣扣,被拍了一下缩回来,见独孤伽罗正嗔怪地看着她,捧着手道,&ldo;好罢,一会儿泡了药浴再按摩全身,我先给你按按头部。&rdo;
贺盾手是暖的,自上星、百会、太阳、玉枕过鱼腰、印堂、往后再到后顶、强间,脑户、风府、哑门,天柱,贺盾一点点的用力,或是揉捏,或是轻击拍打,人的头上和脸上神经密布,贺盾能从独孤伽罗的表情上看出力道是不是合适,看她往日略显苍白的脸上略现出些愉悦的薄红,红唇紧抿生怕发出舒服的轻哼声,莞尔道,&ldo;母亲可以和我说力道轻重,咱们怎么舒服怎么来,还可以么?&rdo;
独孤伽罗睁眼看了贺盾一眼,动了动脖颈道,&ldo;还不错,你让素心准备了什么,也是按摩么?&rdo;
贺盾点头,&ldo;这个和针灸有异曲同工之处,李穆老将军要个月才能好全,这段时间我和母亲住在一起,母亲让我每日都按摩罢。&rdo;她手法特殊,配以药物,能延年益寿不说,对她头痛失眠的症状也很有效果,身体好了,心情也会好一些。
贺盾看独孤伽罗乌发如漆,听她说年轻,心里微微一动,便道,&ldo;母亲以后忙完宫务,其它时间都听我安排罢。&rdo;
独孤伽罗将哼声咽回去,这还是她头一次试这些东西,舒服是舒服,却怪不好意思的,&ldo;阿月你胆子越发大了,我是你母后,不是你嫂嫂或者弟妹。&rdo;
贺盾见她心情好,自己心里也高兴,眉开眼笑道,&ldo;母亲听儿臣的罢,儿臣是医师,知道这样可以延年益寿。&rdo;
独孤伽罗喘息了一声,阖着眼睛道,&ldo;人活够了便可以了,顺应天道,生老死顺其自然,延年益寿做什么。&rdo;
贺盾就道,&ldo;那母亲您舍得父亲么?&rdo;
独孤伽罗半响道,&ldo;我舍不得他又能如何,有一便有二,我敬他爱他,却赢不得同等的专一和尊重,还要鸡皮鹤发的看他与旁的女子厮混么。&rdo;
情这一字,真是让人难分难解。
贺盾手上不停,一边摸索着力道,一边描绘道,&ldo;父亲年纪比母亲大,母亲鸡皮鹤发的时候,父亲更是了,他又爱生气,性子不如母亲恬淡,到时候脸上老褶子跟干酸菜一样,更是不能看了。&rdo;纵是有旁的女子,对待杨坚的真心,只怕还没有独孤伽罗的十分之一。
饶是独孤伽罗正有些神伤,这时候听贺盾真有那么一回事地形容杨坚将来的模样,也忍不住乐了一声,&ldo;你这孩子大逆不道,在你父亲面前可莫要胡说,免得他气起来要打杀你,我也保不住你。&rdo;
贺盾莞尔,&ldo;儿臣说的是实话,并且儿臣又不傻,母亲不告儿臣的密,父亲那里会知道,哈……&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