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那个变老了的女人究竟为什么会是我呢?她走近镜子,一遍又一遍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突然,她惊讶地发现,一个巨大的地铁广告牌猛然出现在她眼前。她还记得,那是一九九三年就有的广告牌。虽然是广告牌上没有什么新颖的东西,但是上面的模特一下子吸引住了她的目光。那一张脸她认识。
&ldo;妈呀!这,这是谁呀?这,这不明明就是那个该死的家伙吗?&rdo;
那显然就是她在医院里见到过的那个男人‐那个用自己的舌头粗野地搅动她的嘴唇,而且还叫自己&ldo;木头脑袋&rdo;的坏蛋的脸。广告牌上的那个家伙倚在沙发上,表情还是那么令人厌恶,嘴唇上叼着一根香烟,身上穿着宽松合体的衬衫。翘起的头发、松开的领带、敞开到胸口的衬衫,这副形象对十八岁的小女孩而言,倒是蛮有吸引力的。看到那幅广告,惠灿突然想起他的嘴唇‐那张嘴今天粗暴地吻过她。一想到这里,她就恨得牙痒痒的。
&ldo;我是被你吻过了,可是那不算!至少,我的初吻是想要给我一生都爱的人的!&rdo;
惠灿已经完全忘记了,很久之前她就把自己的初吻给了那个男人。然而,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眼前的这个人就是一个无法得到宽恕的坏蛋,他打碎了纯真少女的梦想。顿时,惠灿的嘴中传出了&ldo;恨恨&rdo;的声音。她开始朝四周看着,像是要找什么东西似的。旁边有一个垃圾桶,于是她就弯下腰在里面翻找着,然后向后退了几步,使劲将手中的东西向广告牌上的那个该死的家伙砸过去。
那是一个可口可乐易拉罐。她扔出去的易拉罐就像是快速球投手投出去的快球,&ldo;〓&rdo;地一声砸在了广告牌上。更准确地说,是嵌在那个男人的脸上。
&ldo;打中喽!&rdo;
惠灿也不管路过的人怎样看她,只是像棒球裁判一样挥起拳头低声叫喊着。那一刻,她像是在那个混蛋的脸上打了一拳似的,感到心满意足。
&ldo;你砸广告牌能有什么用呢?&rdo;
一听到这句风凉话,惠灿的身子僵住了。她壮起胆子,朝传来声音的方向转过身去‐果然是他,广告牌上的那张脸的主人。他脸上带着她已然熟悉的令人厌恶的微笑。
&ldo;你逃出了医院,结果却跑到这里来啦?&rdo;
在这之前,尚永就曾下定决心,如果找到这个女人,就先在她屁股上抽上一巴掌。没想到的是,她跑出去之后,竟然呆在医院附近的地铁站里。他站在妻子身后,想好好看看她的背影,却不知怎的,渐渐变得一点心情也没有了。终于找到了,他的心头掠过一丝惊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像以前知道了她安然无恙时那样。在那个该死的女人将可乐罐砸到广告照片上之前,他还是感到很欣慰。
&ldo;我问你呢?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rdo;
他一步一步地向惠灿面前走过来。惠灿觉得眼前的尚永非常可怕,他眼中燃烧着怒火、像是要用牙撕咬自己似的。然而,她却硬是挑衅似的扬起下巴,毫不示弱地尖声反击道:
&ldo;不要对我大喊大叫!我一点也不会怕你!&rdo;
她只不过是在撒谎。
&ldo;别~别靠近我!你~你再往前走~走一步,我就……&rdo;
&ldo;再走一步你就怎样?嗯?这次是要直接往我脸上扔石头吗?&rdo;
那个大叔的鬼脸像是要吃人一样,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呢?惠灿真的是不明白。她叫他不要往前走,他还是一步接一步地走了过来。她虽然不知道这个奇怪的男人是谁,可是她对这个男人感到非常害怕。嗨!嗨!你这个魔鬼!你走开!
&ldo;是你先惹我的呀,大叔!是你突然无礼地亲别人的嘴的!我的第一次亲嘴是要给我一生相爱的……&rdo;
尚永又一次忍住了快要脱口而出的辱骂,冷冰冰地打断了妻子的话。
&ldo;你是说想和一生相爱的男人接吻?&rdo;
惠灿目瞪口呆地看着尚永,那表情好像在问:&ldo;你是怎么知道的呀?&rdo;尚永看着她,嘴唇突然可怕地扭曲起来。
&ldo;那又怎样?你的宝贝初吻我早就得到了,现在都不记得了。还有,再纠正你一个错误,我刚才做的不是亲嘴,而是接吻!你这个白痴!&rdo;
在丧失记忆之前,柳惠灿知道得很清楚,江尚永总是喜欢挖苦别人、揭别人的短处,后来都没有人愿意跟着他了。然而,对于变成了十八岁纯真少女的惠灿而言,面前这位大叔的话让她很震惊,就像是给了她一记闷棍。
&ldo;你说谎!&rdo;
惠灿虽然丧失了记忆,但是她的嗓音仍然是那样的尖利。在尚永的记忆中,在惠灿还是十八岁小丫头的时候,她也是用这种尖利的嗓音怒气冲天地向他叫喊的。就像现在这样。
&ldo;我要回家了!我和你这样的奇怪男人结婚?那都是鬼话!说我是二十九岁的大嫂,那也是骗人的!说那个奇怪的姐姐是我家的惠媛,那也是骗人的!我要走了!我要回家了!&rdo;
然而,他却记得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女人要是发起脾气来,就会倔强得要命。
&ldo;好呵!想回家,是吧?&rdo;
他紧紧地抓住她的手腕,大步流星地走着。她拼命地大喊大叫着、挣扎着。
&ldo;我疼!放开我!这是去哪儿呀?放开……&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