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这不可能!”苏德妃跪倒在地,惊恐地辩解道:“这不可能!嫔妾一介深宫妇人,如何能拿到那些弩箭?嫔妾的儿子虽然沉默寡言,但心性良善,绝不可能给七皇子的马匹下药!”
“这是诬陷!是诬陷!陛下明鉴啊!”
苏德妃那温婉和善的面具轰然被打破,曾经唱作俱佳的哀伤变成了真情实感的惊恐。
而二皇子反而沉默了,他阴毒地看向费纵英,又转头看向跪得笔直、仿佛山岳一般不可动摇的太子。
事到如今,他还有什么看不清的,既然骁卫的副统领仇应能是他们的人,那骁卫的统领费纵英为何不能是太子的人?而且,也许不仅是骁卫统领,禁卫或许也有太子的人。
这时他才感觉到一种巨大的恐怖,谁都没有考虑过费纵英是太子的人,因为那可是骁卫啊!骁卫是叶帝一手设立,是他豢养的猎犬,谁都可能卷入党派之争,可骁卫不能。
苏家与左丞相一派,为了让仇应倒向自己一派,甚至让静平公主嫁给他哥,又让仇应娶了他们一派的家中的贵女。
可骁卫统领费纵英,还有宫中禁卫,居然是太子的人。
二皇子此刻只觉得恐怖与荒谬,这意味太子几乎一手掌握了宫闱。
叶帝想要打压自己这个渐露锋芒的儿子,如同老迈的狮王打压年轻的雄狮,可他却不知道自己的狮群早就慢慢倒向另一边。
前朝有赵右丞与他的门生虎视眈眈,后宫有赵皇后经营成一片铁桶,又有骁卫做耳目喉舌,禁卫与亲卫为左右臂膀,二皇子闭了闭眼,太子羽翼已丰、大局已定,皇位已是他囊中之物,如今谁都无法阻拦他了。
辩解已没有用处了,今日的搜宫,也不过是太子布下的局,等着他与苏德妃自己跃入翁中。
二皇子想到此处,他踉跄着走出来,尽管他极力控制了,天生跛足依旧让他难以维持皇子的威严和体面,他没有跪下,而是站着忽然失声笑了出来,他道:“七弟惊马一事,却是我所为。”
说道这里,二皇子面露狰狞之色,咆哮道:“是啊!他是父皇您宠爱的幼子,玉雪可爱、聪明伶俐,所以他受万千瞩目、坐拥无数宠爱。可我呢?我的母妃是德妃,出身蓝桥苏氏,我是父皇的二皇子,是仅次于太子的您的第二个儿子。”
“但就因为我天生跛足,因为我不能修习骑射,所以连三皇子那个蠢货都能骑在我头上侮辱我!连他收到的目光都比我多!甚至他的母妃都能一跃成为贵妃,明明只是个小小兵部尚书的女儿,却能压过我母妃一头!”
“没关系,没事,我知道老三那个蠢货不得父皇的心意,他再怎么自命不凡,也得不到父皇的宠爱。可小七能啊,叶柳园能啊,因为他是父皇从臣子那里抢来的挚爱生下的孩子,是幼子,是个没有先天不足的孩子!”
“父皇你知道我有多恨吗?我恨太子比我早生一步,我恨老三那个蠢货都能压我一头,我很小七明明是个骄纵小二却备受您的宠爱!我什么都恨,什么都恨……可到头来最恨的却是您!”
“我恨您为何因为我先天不足便厌弃我,老天不与我的,您也不与我。我恨您为何偏宠淑妃和小七,更恨我在宫中形如幽魂!”
“这么说,你认这都是你做的?”叶帝沉声问道,积蓄多年的威仪压向二皇子。
二皇子明明在笑,可发出的声音却像是在哭,他道:“今日儿臣便将一切都说得清清楚楚,儿臣是恨这一切,所以儿臣给小七的马匹下药,让他也被惊马踏断双腿,尝一尝我生下来便一直都在尝的滋味。儿臣也恨三皇子,所以在仇应与三皇子结怨时,推波助澜暗示他可以公报私仇,借口搜查刺客嫁祸于他。”
“但儿臣,绝对没有安排秋猎时的刺客,母妃也对儿臣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她宫中藏匿的弩箭是被人陷害的,该认的事儿臣都认,但不该认的儿臣一点都不认。”
“二皇子。”费纵英道:“虽然臣体谅您爱母回护之心,可……这弩箭……确实实是从苏德妃宫中搜出的。”
“你闭嘴。”二皇子看都不看费纵英,伸手指向那个疯疯癫癫的老内侍,对叶帝道:“父皇,看看那个老内侍,父皇的妻可不一定是您的妻,父皇的儿也不一定是您的儿。儿臣不认秋猎刺杀一事,父皇不妨好好想想,这究竟是何人所为!”
言毕,二皇子居然上前忽然从骁卫手中夺过呈上来的弩箭,费纵英瞳孔猛地放大,大吼道:“护驾!阻止二皇子!”
“等等!”叶帝察觉出不对,大吼道。
然而,二皇子却没有攻击任何人,反而反手,将弩箭狠狠扎入自己心口。
“儿臣……此命作证,绝无……虚言。”
话毕,人便委顿倒地、断绝了生息。
跪在一旁的苏德妃茫然地看着二皇子,良久才反应过来刚刚电光火石那一刹那究竟发生了什么,疯了般扑到二皇子身边,凄厉地哀嚎道:“尘儿,母妃的尘儿!啊!母妃的尘儿啊!”
叶柳园也被这一系列变故惊呆了,谁能想到二皇子居然这么决绝地在叶帝面前以命自证,而且刚刚他那一段话,着实爆出了不少惊雷。
原主坠马是二皇子做的,秋猎刺杀却不是他做的,那问题来了,秋猎刺杀到底是不是太子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