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瑟川也说:“对,我们现在都在了,大嫂你不用撑着,要不要先坐下来喝点水……”
朱岚摇摇头:“加急转来的,到了也没多久,我还能再站会。”
他们从深夜等到破晓前,期间朱岚签了字,三个人都不曾合过眼。时近五点,窗外,云仍然很厚,没有等到一场雨。天光差一点点就要亮起。
手术室的灯却倏然熄灭了。
江萧峰就在这样突然而来的意外中故去,毫无预兆。
三天后,官方正式发布了消息,表示对江导的追念,且出于投资商与剧组的考量,《追兰》永久停拍。
熟悉的名人忽然去世,他或许凭借作品,曾在人们生命中留下过一段记忆,又或许只是道听途说,他只是一段时间的代号,是人们怀念过往的寄托。
人们总喜欢用“意外”来形容听闻如此噩耗之时的心情,再追溯一点与之相关的东西,而后流露出惋惜之意。曾经江倚槐在电视机前看过许多这样的事情,他虽没有经历那么多,却也为这些感到可惜。
那时,朱岚会摸摸他的头,对他说:这种感情是对的,你心里有对生命的敬畏。
江萧峰如果在家,则会说:惋惜就过好当下。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火化的那天,天气仍旧阴沉,江倚槐望着层层叠叠的乌云,脑海里浮现出那张仿佛万年都不变的板着的脸,他再也见不到了。
下午有一场简单的追念会,这是私下的送别,没有对媒体公开,江萧峰生前就低调,身后事大概也不愿意弄得天下皆知。
追念会由江萧峰的恩师蒲桓一手操办,老爷子待他视如己出,一朝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大抵万般苦涩,步伐不比以往电视上稳健。平城有许多江萧峰的旧友,圈内的,圈外的,这些天陆续得到了消息,都前来送悼。
叔叔伯伯围了一圈,或陌生的,或熟悉的,拉着江倚槐说了许多鼓励的话语,又说不要辜负江导的期望,必定要考上电影学院。江倚槐被这些话砸得怔然,从他们的字里行间得知,原来吝于夸奖的江萧峰,一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肯定他。他还得到了一份江萧峰留在驻地的工作簿,里面夹着一张有些皱了的全家福,那是在江舟周岁时拍的,小团子似的被朱岚抱在怀里,江倚槐也才丁点儿大,像个大团子,骑在江萧峰脖子上。
傍晚时分,朱岚做好了准备,接受媒体采访,她其实只有年少得奖时,才应对过记者与闪光灯,但必须要有这么一回,才能让媒体在这一段热度时放手,他们未来还要平静地生活。
江瑟川没有陪同,而是启程回顺城,联络下葬的事宜。
江倚槐还没成年,不可能让他露面。他去了一趟往日学习的地方,收拾了一点要带回顺城的东西,而后在附近的快餐店里,点了一份最简单的单人餐。
吃着吃着,那幅《化蝶》浮现在眼前。
人死如灯灭,躯壳都灰飞烟灭。他盯着窗外的车水马龙,无由地想:如果魂灵真的可以化蝶就好了,万水千山,自在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