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在病床上被疼醒过来。呲牙嘶的一声。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束刺眼的亮光自没有关紧的门缝里挤进来,横在瓷白的地板上,像是被划开的一道伤口,有些阴森可怖。
突然就莫名的,有些害怕。脑海里飞旋着颜钰那冷如飞刃的目光,看着达语说的那句话,“这个人实在该死!”然后又是黑暗里横冲而来的卡车,还有浓烟里持枪向他们射击的男人……
脊背一阵发冷,像是有蛇在爬的一样让人毛骨悚然。目光急切环视,寻找那熟悉的能让人安心下来的坚实身影。
“哈……你说什么?”门外传来达语微微拔高了的声音。他没事了吗?
“就算我是你说的那个人又能怎么样?”他淡淡的语气里带着讽刺的冷意。
苏小格慌忙自枕头里抬起头来,向门外张望,他在跟谁说话?
还有,这话是什么意思?他不就是达语吗?他还能是谁?
“就算你真的是他,敢再次伤害小格,我也照样不会对你客气。”另外一个人,居然是穆启然。大约是彻夜未眠的原因,他的声音听起来低哑深沉,有些不可侵犯的霸道味道。
苏小格突的想起那天,穆卓轩看到达语时的惊异目光……
难道,他们在自己之前,就已认识彼此?
苏小格被自己这样的猜想吓了一跳,又恍惚笑一下,怎么可能。他们怎么可能认识,达语十六岁才回的国!
“哦,是吗?”达语似乎笑了一下,笑声轻而短促。在空寂而静怡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听着格外涔人。
“说到伤害她的本事,我可没法跟你比。”达语说。“真正伤害她的人不一直都是你吗?走了走了,居然又跑回来。难道两年前让她痛不欲生,差点死在手术台上,还……”
“达语!”苏小格突然开口叫了一声,截断他下面的话。
一时焦急,忘掉自己头上的伤口,以及手臂上打着的点滴。猛然起身,扯的伤口刺疼,玻璃药瓶碰的叮当作响。
砰的一声,病房的门被猛然推开来。
门口站着两个面色各异的男人,那么相似的面部轮廓。背着光,苏小格也能看见穆启然那双受惊的眼睛,和黑暗里那张冰冷的让人不敢直视的脸。
“怎么还没睡?”达语走进来,伸手调亮灯光。
他身上的衣服早就换过了,依旧简洁干练的黑色西裤白衬衫。面色淡然如常,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而之前的一切都是她的一个荒唐噩梦。
苏小格看着他的脸,想要自他那扑克脸上,找出一点蛛丝马迹。可是不能,他那样淡然,一丝欺骗了她的愧疚慌张都没有。
“渴不渴?”达语问着,已伸手倒了水来。双手握住杯子试试温度,才端到她的面前,弯腰坐在床边,伸长手臂将她自枕头里捞起来,单臂圈住她的肩膀,将水杯凑到她的嘴边,让她就着他的手喝水。
一连串的动作,显得熟悉而流畅。
穆启然站在门口,凝目静静看住他们不说话。
苏小格躲避开他的视线,一时只觉得疼痛难忍,蹙起眉来。忘记了,或者说装作忘记了的那股子锐疼似乎又回来了,小腹部的寸许伤口,痉挛了似的,摩挲的抽疼,提醒着她那些过往,和此刻站在眼前的这个人的身份。
她大口大口的喘息着,将脸埋进达语臂弯里痛苦的说不出话来。
达语慌忙抬手摁铃,叫来护士,帮她加了一针止痛剂。可是这疼是心病,从心口一点点溢出来,怎么可能止的住?
“还疼吗?”达语问。
苏小格忍耐的笑着,摇一摇头。恍惚想起那个夏天,穆启然垂视着她,问,“还疼吗?你的脸?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任何人都不行。”苏小格闭一闭眼,她现在连对他呼疼的权利都没有……
她控制着自己的视线,始终在达语的身上停留着。而听觉突然变的灵敏,那么清晰的听见站在门口的,穆启然压抑着的躁动呼吸。他在生气,她知道。
抬手,苏小格将那只没有插着针的手落在达语那只受伤的胳膊上,轻轻拂过。还好,他胳膊上的绷带似乎重新打过。很干燥,没有血液涔出来。
看着冰雕一样一只定定立在门口的穆启然,那双冰冷的眸子,凝视着他们的表情,苏小格忍不住扭过了脸。
怎么可以那么蠢,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暧昧不清。害人害己。
今夜的达语,不知道因为内疚,还是要故意做给穆启然看,温柔的叫人有些不适。
告辞的时候,甚至低头,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吻的有点久,但她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应。苏小格看着穆启然的身体猛然一动。
“我走了,明天再来看你!”达语走了,病房里又剩下苏小格和穆启然两个人,空气似乎越来越稀薄,越来越冷,让人快要窒息。
“两年前的痛不欲生?哈……苏小格,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住进医院,是因为你做掉了一个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