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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第1页)

他的病情仍然时好时坏,他在下午睡一会,醒来时常常胡言乱语一阵。

一天,阿莱特对他说,她看了非公开放映的郎之曼的电影《以色列为什么》。他说:&ldo;不光你一个人看了。阿莱特也在那儿。&rdo;&ldo;阿莱特?&rdo;&ldo;是的,她对这事感兴趣,因为她是一个阿尔及利亚犹太人。&rdo;然后阿莱特问他:&ldo;那我呢?我是谁?&rdo;萨特一下子恢复过来了。&ldo;噢,我的意思是,你是同另一个姑娘在一起。&rdo;她告诉他,电影刚要放映的时候,有炸弹爆炸警告,场地受到搜查。后来萨特对我谈起这事,他只是说电影开始晚了。他忘记了是什么原因。对一切事他都神思恍惚,他的朋友都注意到,他显得心不在焉,昏昏欲睡,神色沉郁,嘴角上总是挂着一个凝固的微笑(这是面部肌肉轻微麻痹的结果)。

我同他一起度过许多愉快的夜晚。他乐意喝他的水果汁,星期天我们同西尔薇一起吃饭时总是谈笑风生。蒂托&iddot;杰拉西想写一部关于萨特政治生涯的传记,他和我们一起在&ldo;圆顶&rdo;吃午饭,然后他同萨特单独谈话。他看到的萨特身体很好。5月21日,萨特恢复了同彼埃尔&iddot;维克多和加维的谈话,维克多和加维对莉莲&iddot;西格尔说:&ldo;他有非凡的智慧,完全像他以前那样。&rdo;五月底,他参加了《现代》的会议。豪斯特和郎之曼也发现他还像以前那样生气勃勃、智慧超群。(萨特从南方回来后,给他们的印象曾使他们叹息不已。)他仍是犹豫着叫不出别人的名字来,对自己的病情也记不清楚,特别是对头晕的发作。有时他说这是他的&ldo;一些小毛病&rdo;。一天他对我说:&ldo;这可能使你很不愉快。&rdo;我答道:&ldo;是的,甚至比你更不愉快。&rdo;&ldo;我?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rdo;

萨特非常高兴重新开始与维克多和加维交谈。晚上我们同西尔薇一起时,他十分快活,甚至很逗人。6月17日他对弗朗西&iddot;让森谈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他解释了他与暴力的关系。

他的眼睛是他生活中唯一的阴暗面。像以往每年要做的那样,他去着眼科医生,检查的结果表明,他的视力的十分之四‐‐几乎一半‐‐已经丧失了。而他只有一只眼睛能工作。他在进行一个为期两星期的治疗,若无效果,就要考虑去做一个小手术。

过了两星期,医生仍不能确诊萨特的眼病。萨特的视力变得很糟。我还记得,他低头趴在一个放大镜上看报纸的样子;放大镜是我们的一位日本女朋友送给他的。甚至用放大镜他也不能看清所有的东西。他尝试再三,总不成功。

又过了几天,阿莱特打电话给我‐‐萨特的头晕病又犯了,他刚下床就跌倒了。这天下午,他去看了一位有名的专家。晚上,他谈了会诊的情况,很沮丧;眼科医生在太阳穴的静脉中发现一个血栓形成,在眼的后面发现三个出血点。然而,我在约见b医生时,他对萨特的情况却比较乐观。萨特的头晕好了一些,他又可以正常走路了。血压仍然很高‐‐200120‐‐但从神经学的观点看,这一切还是正常的。b给我一封信转交给眼科医生,他说明萨特患有一种&ldo;带有头晕发作的脑动脉疾病&rdo;,他有高血压,还有早期糖尿病症状。在一定程度上我对这些早有所知,但看见它们写在纸上仍使我惊惶不安。看到我为此事伤心,郎之曼打电话给他的朋友,一位姓库尔诺的医生,就此事请教。库尔诺医生解释道,萨特要完全恢复,至少需要一年的时间;然而他一旦恢复了,就可能活到九十岁。如果他的病再次发作就很难预卜后果是轻微的还是非常严重的。

萨特又去看眼科医生,医生说,三个出血点有两个已止住,十分之二的视力得到恢复。两到三个星期可望总体恢复。萨特却仍感不安。他同几位要好的朋友‐‐罗贝尔&iddot;伽利玛和珍妮娜,米歇尔的遗孀‐‐一起吃午饭时,一言不发。他们走后萨特带着忧虑的神情问我:&ldo;我这是不是很古怪?&rdo;但总的说来,他能耐心地对待自己的疾病。在同维克多和加维的谈话中,他讲得不多,但能紧紧跟随讨论的展开而思考,他的插话大都是十分切题。他参加了维勒诺夫加勒内的青年工人的讨论会(他在那儿作调查),这个讨论发表在6月中旬的《解放报》。他在一个禁止&ldo;新秩序&rdo;组织集会的呼吁书上签字;后来,在6月21日,&ldo;新秩序&rdo;还是举行了集会,萨特在《解放报》抨击马塞兰的决定。6月27日在《现代》的会议上他显得十分愉快,以后的一些天他一直保持了这种良好的状态。b医生对他的健康状况十分满意,萨特的视力看来也有所改善。

像往常一样,他同阿莱特出去度假三星期。我和西尔薇到南方旅行,阿莱特不时向我报告他的信息。他的情况很好,只是散步容易疲劳,阅读较为困难,7月29日,我们去朱纳斯接他,同他一起去威尼斯,他在威尼斯将会见万达。这次重见萨特,我感到一种混合着悲哀的幸福。由于他的扭歪的嘴唇和他的很坏的视力,他的脸有一种凝固不变的表情;他显得苍老和疲惫。我们从朱纳斯到威尼斯的四天旅行是十分愉快的。萨特有点迷糊,心不在焉,但非常快活。尽管视力不佳,他可以隐约看清一路风光,景物的起伏变幻使他很高兴。我们穿过尼姆,沿杜朗斯河而行,因为交通拥挤,绕过阿勒斯和埃克斯。我们在梅阿尔格斯城堡吃午饭,午饭很不错,萨特喝了一杯&ldo;古堡&rdo;酒。我已在图尔的巴斯弟德订了房间,我们经过迷人的小路到了那里。从阳台上可以看到奇妙的美景:松林如涛,青山起伏。

第二天早晨,我到阳台上去会他,他面对普罗旺斯的美景,已经坐了一个多小时。他不感到厌烦吗?不。他喜欢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世界。在朱纳斯他也是长时间地坐在阳台上注视着村庄。我很高兴他不因空闲无事而厌烦,但这也使我有点伤心:要在其中寻到乐趣,真正是要变成&ldo;空虚的&rdo;才行,像他对医生说的那样。

博斯特建议我们去芒东一游并在费朗西斯饭馆吃带蒜泥蛋黄酱的鱼汤。萨特非常想去。我们在这小饭馆的阳台上要了一张桌子;侍者才端来鱼汤,萨特就把盘子翻在了脚上。幸好没有造成大的问题,我们把他的鞋子擦洗了一下。女侍者又端上一盘汤来。萨特的手脚一向不灵活,但现在,由于视力太差,好像完全手脚无措。他以一种不正常的冷漠态度对待刚发生的事,好像这盘子不是他弄翻的,事情跟他毫无关系。

我们沿着一条挤满卡车的高速公路到达热诺,进城的路既长又难走,萨特不但没有着急,他的情绪反而随和可爱。我们在靠近火车站的一个旅馆找到房间,然后到旅馆的餐厅稍微吃了点东西以作晚餐。

早上九点,我又看到萨特倚窗而坐;他七点半醒来后就一直注视着车站广场上的人来车往,十分自得。感到自己又到了意大利,这使他很高兴。我们在维罗纳饭店吃午饭,吃烘烤的火腿焰饼,味道非常好。我们落脚的旅馆是我们十年前往过的,房间很漂亮,甚至有点古怪。萨特休息时我同西尔薇外出散步。然后我们三人在圆形剧场旁的主广场上的一家咖啡店喝咖啡,这儿的咖啡店很多。西尔薇感到累了,我一个人同萨特去旅馆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萨特行走时迈步不大,但也不是很困难,他显得非常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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