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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第1页)

波伏瓦:你读吉罗杜的东西吗?

萨特:是的,读了很多。尼赞对他赞叹不已,甚至写了一篇完全是吉罗杜风格的短篇小说;我也写了一篇颇受吉罗杜影响的东西。

液伏瓦:这么说你那时所做的事情中已经包含了哲学的内容了?

萨特:是的,我不知道为什么。不管怎么说,以后我们就走到了这一步。你看,这有点像19世纪的事。人们到处放点哲学‐‐即使在布尔热那里也是这样。我所做的也差不多。

波伏瓦:这是主题文学。

萨特:这个主题是即兴产生的。

波伏瓦:但你想要表达的仍然是你的思想而不是你对这个世界的体验,是这样的吧?

萨特:是我的思想,也包含有对世界的体验‐‐但不是我的:一个虚假的模仿的体验。不久以后,我写了一个青年英雄和他的姊妹的故事,他们正是带着小资产阶级的体验飞升到众神那里。也许可以说这是我的体验,但实际上并非如此,既然他们是希腊孩子。

波伏瓦:在《亚美尼亚人埃尔》中不是有一位姑娘吗?萨特:是有,但关于她说得很少。她只是给这位青年英雄递话头的。波伏瓦:这个故事是说的什么?是不是关于灵魂的评判,那个亚美尼亚人不正是灵魂的评判者吗?

萨特:不是。这个亚美尼亚人是被评判者。有一场同巨人们的大战,奥塔同巨人泰坦们的大战。

波伏瓦:但这是写在《猫头鹰耶稣》和《病态天使》之后。

萨特:噢,是的。《猫头鹰耶稣》是写在《病态天使》之前;它应是在一年级或哲学班时写的。

波伏瓦:可以谈谈为什么写它吗?它对你意味着什么?《猫头鹰耶稣》

写的是一个矮小的外省教师的一生,是不是这样?

萨特:是的,但这是通过一个学生的眼光看的。小说的主人公真有其人,拉罗舍尔中学的一位老师。他曾请我去过他家。我想象他的葬礼,而这一年他真的死了。孩子们没有参加他的葬礼,然而在我的故事里他们参加了。我想象这个葬礼大概是因为我毕竟真正去过他的家,但没有任何奇迹发生,在我的故事中,他被葬时孩子们起哄。

波伏瓦:是什么促使你写这个故事的?是不是因为尽管你们起这个教师的哄,你在他身上看到你自己的命运的预示吗?或者仅仅是其他原因使你对他产生兴趣?

萨特:这事的实质是,我从游侠故事转变到写实的小说。主人公是一个可怜的人。但我仍然保持了一个积极的主人公的传统,在那个男孩身上体现了这一点,他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他在这个故事中被当作一个有批判性的非常聪明活跃的见证。

波伏瓦:这就是有趣的地方。你怎样由模仿英雄故事转变为创作写实故事?

萨特:我想,有一段时间尽管我被惊险故事迷住了,但我知道那只是初级阶段‐‐还有另一类作品。我知道这一点,因为在外祖父家我读过另外一些书;在《悲惨世界》中有英雄主义的一面,但这毕竟不是英雄主义。我读了法朗士的长篇小说;我读了《包法利夫人》。这样我知道文学并不总是包含惊险的一面,我应该进入到现实主义之中。从游侠故事改变为现实主义,这就是说,我应该像实际看到的那样来谈论人们。其中仍然有什么东西刺激着我。当时我决不会写出那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书。总得有一个事件是有重要意义的英雄事件。在这个故事中,打动我的是这个人的死。他死在学年中,又指派了一个新教师,一个完全不同的人。他是一个刚从战争中返回的小伙子,挺不错的。四年级以后??

波伏瓦:是普鲁斯特促使你去写日常生活的吗?

萨特:不是普鲁斯特。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是,我有一个很好的教师,他有那些说到日常事情的小说,于是这对我说来是很自然的。我知道有这样的小说。例如,在我很年轻的时候,我就读了《包法利夫人》,从我的观点看,它只能算是现实主义的。我看到,这确实不是一部游侠侦探小说;这样,我认识到,人们还写些跟我以前梦想去写的那些东西不同的书,而我应该照它们的样子写。于是我读一年级时开始写《猫头鹰耶稣》,我认为它是现实主义的,因为我毕竟是讲我的一个老师的故事,仅仅在细节上有些改变。波伏瓦:大概你有点厌倦了游侠小说。读游侠小说是有点孩子气的。

萨特:噢,我总是很喜欢它的。波伏瓦:然后是《病态天使》。这个故事对你来说代表着什么?萨特:现实主义。这是发生在阿尔萨斯,一个我知道的地方。离山不远处有一个疗养院。我经常从那儿路过。那儿有一个布满松树的山坡,在另一边很远的地方可以看到一些房子。疗养院就在那儿。我把一个人物放到这个疗养院里,我想他是一个年轻教师,有病;我关于他的描述完全是胡说八道,都是编造的。我用一种嘲讽的口吻讲这故事,无意之中也表现了我自己的某些东西。

波伏瓦:举例说,是什么?这个故事是不是他吻了一个有结核病的女孩子?他不是因此而传染上了吗?

萨特:我想,他跟她睡过。不,他有病。而她也受到疾病的严重感染。她比他病得更厉害。这事发生在疗养院,她同他度过了一个不愉快的夜晚后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们没有做爱,因为她咳嗽得太利害了。至于这个结尾,我没有弄得很清楚??

波伏瓦:你为什么有这个病态的思想?是什么东西使你在那一时期讲了一个病态的故事?

萨特:这是病态的,因为这是睡在一起的一些肺结核病人。我是像一条鲱鱼那样健康。所以我根本不知道肺结核是怎么回事,我也不懂得性方面的问题。这实际上是玩弄概念。我想我应该写些恐怖故事。这不是一个恐怖故事,但其中的人物感到恐怖。我不可能真正记起为什么‐‐你知道的,在某一方面这仍然是我对自己的世界、自己的环境的描写。这不是一个陌生的难以理解的领域。

波伏瓦:发表在《无题杂志》上的另外一些作品也是现实主义的吗?萨特:是的。我的第一部小说《失败》没有出版,也是现实主义的。这是有点古怪的现实主义‐‐这是个类似尼采和瓦格纳的故事,我是尼采,而一个相当平庸的角色代表瓦格纳。科西玛&iddot;瓦格纳也是这样。主人公爱上了科西玛,科西玛爱瓦格纳,而他又是瓦格纳的一个密友。??这是在向现实主义小说的转变中残留的游侠小说的遗症。

波伏瓦:《亚美尼亚人埃尔》乃至《真理传奇》都好像是朝着一个方向发展。这是对希腊神话的一种改造,有一种相当夸张的文风。这个转变是怎样发生的?你的希腊语和拉丁语的学习给你很深的影响吧?

萨特:确实是。我觉得我经常把古代世界看作一个神话室库。

波伏瓦:你非常喜爱希腊语和拉丁语吧?

萨特:是这样的,从六年级以来一直是这样。埃及,希腊和罗马。我记得当时,六年级和五年级就教古代史。后来我读了一些书。我特别喜欢迪律伊的罗马历史,它充满了轶闻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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