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守被郁徵放倒,现在还没有要醒来的意思,闻笛卸下他腰间的柳叶刀和一把匕首,掂量过后把刀给了柳十七,自己却将匕首别在腰间。
他重新拿到柳叶刀时心绪有一刻复杂,突然想念起了自己那把断刀长河,不知去了哪里,有没有被左念一起带回来。
然而眼下并不容得他多想了,闻笛拉着他轻车熟路地绕过几条小路。近几年变化太大,那精致的十二重楼阁还在,周遭却天翻地覆,柳十七置身其中,觉得哪里都太过陌生,只好跟在闻笛身后亦步亦趋。
他们很快地停在了一座楼阁的回廊尽头,此处视野甚好,能看清远处的演武场和相对在另个角上的月明楼。
闻笛的食指按在嘴唇上,朝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伸头出去四处观察。
月明楼起了火,演武场上到处都是白衣的弟子四下奔逃,有个人尖叫着从闻笛身边擦过都没发现他。柳十七的目光疑惑地追随他而去,忽然使劲拽住了闻笛的小臂,惊诧道:&ldo;笛哥,他身上有血!&rdo;
十二楼弟子的衣裳雪白,通常都纤尘不染,突兀出现血迹便十分惹眼。
闻笛皱紧了眉头,小声道:&ldo;我们再往那边去一点。&rdo;
月明楼后是藏书阁,闻笛心道莫不是宋敏儿那一看出了问题,但左念纵然服下假渡心丹,也不会这么快发作,除非郁徵又在其中捣鬼……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直到耳边&ldo;叮&rdo;的一声,把他迅速地唤醒了。闻笛看向柳十七,那人刚替他挡下了一把不知从哪飞来的刀,挥开后松了口气,道:&ldo;这边到处都乱七八糟乌烟瘴气……十二楼到底是出什么事了?&rdo;
&ldo;恐怕是师姐放出了小鬼。&rdo;闻笛没头没尾道,言毕提了口气,轻盈地跃上旁边平顶屋的房梁,对柳十七道,&ldo;你轻功可曾落下?跟上!&rdo;
&ldo;好!&rdo;
柳十七轻咤一声,旋即腾身而上,在那屋檐一个借力,牢牢地跟在了闻笛身后。他的轻功不可与从前同日而语,望月岛的&ldo;落无痕&rdo;并不比听风步逊色,他黏着闻笛,两人一前一后默契无比地穿过嘈杂的楼宇,停在了离月明楼最近的一座亭台顶端。
火势正浩大蔓延,四处都有打水救火的弟子,也有人面露慌乱,手持刀不敢接近,仿佛那起火的月明楼中有什么妖魔。
闻笛视力绝佳,此刻他凭借熟悉的地势,不出片刻辨认出起火的所在:&ldo;是掌门闭关的楼顶起火了,我看准是左念出了岔子!&rdo;
&ldo;我们要过去吗?&rdo;柳十七担忧道,&ldo;怎么他们都很怕‐‐&rdo;
他话音未落,亭台之下不知何时出现了个熟悉的身影。郁徵单手持柳叶刀,望见那两人后也不声张,朝闻笛做了个&ldo;走&rdo;的手势。
闻笛不领这份情,他轻巧地跳下去。
&ldo;你们还回来干什么,出来就从前山跑掉啊!&rdo;郁徵急得双眼通红,连到底他们是如何出来的都不想追究了。
闻笛道:&ldo;发生何事,上下都乱成了这样?&rdo;
郁徵:&ldo;不知道,宋敏儿方才借着给师父送东西的名义去了月明楼,却浑身血地出来。又有个弟子要去关门……忽然被扼住了喉。师父恐怕走火入魔了!&rdo;
闻笛眉梢一挑:&ldo;此话当真?&rdo;
郁徵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慌忙道:&ldo;这还有假!我早说过那东西不能替代渡心丹,师父不听……你看,试出毛病来了吧?不知何时才能消停,现在大家不敢接近,但他又碰倒了灯火!&rdo;
他望了眼那边的黑烟,心下迅速有了决断:&ldo;那我和十七趁乱逃走,没事吧?&rdo;
&ldo;走吧,眼下正好,等师父回过神来不会责怪谁的,这是他惹出来的祸端,最多也罚我‐‐&rdo;郁徵的刀柄轻轻一捅闻笛后腰,&ldo;你带他走,快!&rdo;
闻笛向来是戴着面具,伪装成个完美的老好人,在十二楼各处周旋个没完。这时他却难得地流露出一点真情,朝郁徵行礼道:&ldo;多谢。&rdo;
郁徵还是那张万年不变的冷脸,只是这次眼里仿佛有坚冰融化了。
他腰间还佩着另一把刀,此刻拿出来扔向闻笛:&ldo;阿瓷说这是柳眠声的。&rdo;
一切尽在不言中,他转过身去,默默地隔开了其他人看向这边的视线。闻笛握紧刀,朝亭子上的柳十七道:&ldo;十七,快走,我们这就离开!&rdo;
亭子上的人却不动,闻笛愣是多催促了几声,柳十七忽然一窜而下,面色凝重:&ldo;笛哥,恐怕我们走不成。&rdo;
闻笛:&ldo;什……&rdo;
他本能地转身望去,只见黑烟滚滚的月明楼上,一个人趴在栏杆,目光锁住了他们。
下一刻,那条人影在栏杆上轻巧一翻,又在屋檐借力,立时无声落地‐‐却是一身血污的左念!他像个索命的亡魂,平素不染纤尘的白衣此时脏出了五彩斑斓,红的是血,黑的是烟灰,直直地朝向闻笛而来!
他似是被恨意蒙蔽了双眼,在场的谁也不曾经历过传说中的&ldo;走火入魔&rdo;。而知内情的闻笛只道折花手修习艰难,一旦见到掌门失态的模样,和其他人没什么区别,全都先自乱阵脚。
郁徵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尝到一点铁锈腥味后,毅然扭头对闻笛道:&ldo;愣着干什么!我替你们挡一阵,快走!&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