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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第1页）

还真给他在一家偏僻的电影资料馆的小放映厅里找到了那部一周才放一场的电影。

盛世美颜，惊才绝艳的男主在水下摸金倒斗，恶战妖魔，观众席寥寥几个小女生发出花痴的低笑，朵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荧幕，黑暗中泪流满面。

是在哪一个镜头之后，阿蓝为了她长出了鲸鳍手，又是在哪一个镜头之前，他第一次拥抱她，以人的身份叫出第一声拉拉。

幕落，灯开，人散，朵拉蜷缩在厚实的皮面沙发里，哭得肝肠寸断。

看过一场惊掉他下巴的电影之后，朵奶奶娘家侄女的儿子再也没有回音。朵姑姑不死心，又四处托人给她介绍对象，朵拉不好一再拂姑姑好意，三次里应一次，每每见了对方便问，&ldo;会潜水吗？&rdo;

绝大多数是不会的。于是又说，&ldo;我要一个水下婚礼，深度一百米的那种。&rdo;

都以为她在故意拿乔，可应她邀请出海玩徒潜之后，一个个便都明白她绝不是开玩笑。

有个男孩不以为然，&ldo;你也不是真要求徒潜一百，你不过是用这方式拒绝我罢了。&rdo;

朵拉微笑，&ldo;我真的发过誓，到我结婚那天，你可以来观礼，看我们是不是潜到了一百米。&rdo;

如果，还有那么一天的话。

博士毕业两年后，朵拉前往whoi做访问学者。马萨诸塞湾的海水温暖却浑浊，她就去加州，去佛罗里达，去北卡，去夏威夷，走遍美国各大潜水胜地，从一个普通的潜水爱好者考到深潜、洞穴、冰潜统统胜任的潜水专家。她参加了很多比赛，拿过不错的名次，而因为她长着一张漂亮的东方面孔，又是顶级名校的访问学者，还有记者专门采访过她。

&ldo;我三岁开始潜水，十三岁时爱上潜水，潜水已经是我生命的一部分。&rdo;镜头前的朵拉温雅沉静，宽幅碎花裙和长发一起在圣卡塔利娜岛的海风中猎猎飞扬，&ldo;海洋深处有我最好的朋友，虽然他已经离开我很久，但每一次我靠近海底，触摸那些粉红海葵，羊头鱼和海龟，那种感觉就像他还在我身边，一直没有离开。&rdo;

无论你已做回一条蓝鲸，或者还是人类的样貌，你一定不会远离水的怀抱，大海归根到底是你的家，而我就在你的家门前，等你回来。

一年访问期结束，朵拉回到海大继续任教。直到这时姑姑才告诉她，奶奶因为雨天地滑不慎摔折了踝关节，已经有三个月不能走路了。

朵拉大吃一惊，在美期间每个星期和奶奶视频通话，老人家全无异样，只有两个星期借口手机出了问题，只能跟她语音，想来就是那两个星期，奶奶正在住院……朵拉立刻飞回银川，匆匆进门的时候，正看到奶奶在护工的帮助下蹒跚学步。

朵拉的眼泪刷地下来了。

奶奶却很豁达，&ldo;医生说恢复得挺好，再过几天就能自己走了，哭什么？过几天是你生日，每年你都在学校，难得今年在家，奶奶跟你一起过。&rdo;

朵拉并不喜欢过生日，每次过生日，姑姑都要用同样的句式催婚，&ldo;你虚岁都xx了，再不抓紧就成老姑娘了……&rdo;

但这一次，朵拉无法拒绝。奶奶拄着拐从地窖里颤颤巍巍地出来，胳膊上挂着条麻绳，拴着两只酒瓶，&ldo;拉拉生日，还评上了副教授，双喜临门，咱娘仨喝一杯。&rdo;

&ldo;还没出结果呢……&rdo;

&ldo;就差个形式嘛，你不是说，陈老都说肯定没问题了……&rdo;奶奶兴致高，每一杯都斟得满满，&ldo;这酒啊，还是那年你和阿蓝去葡萄园采的葡萄，我亲手酿的……&rdo;

杯到唇边，生生停在了半空。

&ldo;原想等着你和阿蓝结婚的时候再拿出来，可是奶奶觉得，等不到了……&rdo;

分手六年，这是奶奶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话少却懂事的大男孩。

&ldo;再好的酒也有保质期，时间一过，味道就差了。&rdo;奶奶注视着她，老眼昏黄而安详，&ldo;喝吧，拉拉，总舍不得喝，总放着，慢慢就坏了，那多可惜。&rdo;

六年的黑比诺，细致优雅，恬淡轻盈，确是到了最佳的年份。世间事莫不如此，绚烂到了极致便是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