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他设计如此周详,却被我一言搅了。
我微笑道:&ldo;丁三当家真好记性。我正是阿飞,不过我早不是虎豹骑的督帅了。&rdo;
甘宁冲上前来,上下扫视我几眼,伸手拍拍我肩:&ldo;不,你就是飞帅!&rdo;忽地转回身,冲回自己的大床前,大声道:&ldo;准备好的酒菜,我要和飞帅共饮三百杯。&rdo;一屁股落坐,哈哈大笑。
徐盛、丁奉轰然答应。
手下搬过几个简陋的木墩,请我们坐下。我和徐庶都知道在这里这算是好的招待了,只能勉强屁股坐下来。
丁奉跑到后舱去找厨。徐盛则一转身,不一会儿端来一只银盘,上面放着三杯茶。请我们取茶的时候,我和徐庶都觉得过意不去,甘宁笑道:&ldo;没什么,让他做吧。能为飞帅和徐先生稍尽劳力,那是他一生的幸运,以后可以逢人就夸耀一番的。&rdo;
徐盛心满意足地看着我俩取出茶杯,然后把剩下那杯呈给甘宁,大笑道:&ldo;大哥就是知我。飞帅和徐先生,那是何等人物,不知道前辈多少代没做过强寇海盗积下的阴德,一辈什么时候能遇上一位。今日龙王爷爷让我一次就撞上两位,可真是太照顾我了。&rdo;
徐庶微微而笑,端起杯来,品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
甘宁冷冷盯着他,道:&ldo;味道如何?&rdo;
徐庶心中怒气大起,几乎就要出语讽刺。
我品了一口,却道:&ldo;好茶。&rdo;
徐庶瞪我一眼。甘宁道:&ldo;好在何处?&rdo;
我道:&ldo;此茶以江北之水所泡。江南水软而淡,入口清香,乃是翰林好品学的;江北水硬而咸,入口苦涩,却是江湖任逍遥的丈夫。&rdo;
甘宁一拍大床,床身砰然巨响,却没有丝毫晃动。他嘿嘿笑道:&ldo;好个江湖任逍遥的丈夫,阿飞深知甘某之心。&rdo;旁边徐盛连连点头,现出十分欢喜的样。
徐庶把茶杯重重往身旁木墩上一放,道:&ldo;你们是江湖大丈夫,徐某不过一介书生,不敢打扰。告辞。&rdo;站起就走。
甘宁斜着三角眼,睨着徐庶。
徐盛脸上涨得通红,急步过来,赔笑道:&ldo;先生恕罪。小弟因为大家一见如故,一时忘形,所以鲁莽取了我们兄弟平时自饮之茶献上。先生莫要动怒,待我命人献上好茶。&rdo;
我担心地看看徐庶,摇摇头,笑道:&ldo;元直便是书生,也是个臭脾气书生。&rdo;
徐庶哼了一声。他少年时原是火爆脾气,不然也不会游剑江湖,仗义杀人。自从弃武修文,拜在司马徽门下之后,整日接触的师友皆是当时第一流的高级知识分,耳濡目染,加之长修经学,智窍大开,修养日进,性情不知不觉大见平易和善。不过人的天性是很难在后天完全改变的,尤其在经历了耻辱的安陵血战之后,心绪是敏感。像徐盛这样满口奉承正拍得他心里舒坦的时候,却突然喝到这一生从来没喝过的、糟糕的一口茶,心情之恶劣可称是无以复加,骨里的硬气顿时压过了理智,有敌友未明时便拍案而起的冲动之举。一站起来他就后悔了,心想难道跳下江去?这不连累阿飞么?
他本极富机变,徐盛一劝,立刻停下脚步。
甘宁慢慢起身,哈哈大笑:&ldo;书生我不喜欢,臭脾气书生,我却喜欢。&rdo;走了过来,双手伸出,握住徐庶的双手:&ldo;徐兄,我甘宁也是个急脾气,直性,你不喜欢喝这茶,很好,只要你说了,没问题。&rdo;向徐盛道:&ldo;给徐兄换一种好的茶。&rdo;
徐盛答应一声,脚却没动地方,心想:&ldo;我们就只有这么一种茶,哪儿还有第二种?&rdo;
甘宁以为他没听见,又连声催促一遍:&ldo;文向,去啊!&rdo;
徐盛无可奈何,道:&ldo;大哥,好的茶……好的茶在哪儿啊?&rdo;
甘宁一呆:&ldo;好的茶在……嗯,好像还真没有。&rdo;
我品一口杯里的茶水,心想这茶真够涩的。笑道:&ldo;元直其实只是不喜欢这水质而已。这江北的水质地硬,再怎么加热,还是硬,而且还结垢,难喝。这茶饼很不错,不必再换,只要改用长江之南的水煮泡即可。&rdo;
徐盛一皱眉:&ldo;哦,长江之南?&rdo;
徐庶也忍不住笑起来,心想:&ldo;这么简单的问题这人也要想半天,真够水平。&rdo;道:&ldo;算了,不喝茶了,咱们喝酒。&rdo;
甘宁大喜,道:&ldo;对,咱们喝酒。咦,老三置办的酒席怎么还没上来?&rdo;
徐盛立刻道:&ldo;我去催催。&rdo;擦擦额头急出的细汗,颠颠地跑了。
甘宁盯着徐庶:&ldo;我在江湖行走,多闻传言,徐兄是不是已拜了司马徽老先生为师?&rdo;
徐庶道:&ldo;不错。那不是传言。&rdo;
甘宁道:&ldo;司马先生对阵法素有研究,我兄可得传授?&rdo;
徐庶道:&ldo;略知一二。&rdo;
甘宁眼睛亮起来:&ldo;我一直研究阵法,颇有不明之处。今日巧逢徐庶兄,趁着酒菜未来,甘宁想请教几路阵法,兄肯赐教么?&rdo;
徐庶道:&ldo;切磋阵法,当然无妨。不过不知甘兄想如何个切磋法?&rdo;
甘宁松开徐庶,退后几步,左手轻轻一招,道:&ldo;演阵。&rdo;身后几名青衣大汉一起恭身行礼,不一会儿从侧舱里抬出一个巨大的沙盘。那盘以黑铁铸成,长约七尺,宽约五尺,盘中装满白色细沙,十分平整。另有两人捧着两只铜盆,一盆中全是黑色石,另一盆中则是五颜六色的花石,光滑温润,十分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