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刘秀上台,一贯声称自己延续的是西汉的天下,所以非常尊敬西汉皇室。蒯良居然直呼汉高祖刘邦和光武帝刘秀这两汉开国之主的名字,且不喜别人称他祖先蒯通这个名字,那是明白表示不把当今的汉室朝廷放在眼里。
蒯良道:&ldo;昔日先祖游说韩淮阴不成,便即装疯,但被刘邦识破,只好以辩自救。还好刘邦这老流氓除韩信这个大患,心情舒畅,就放了先祖一马。先祖后来又在相国曹参府里呆过一阵,年老后迁移到南郡,在中庐(今湖北南漳)隐居,他后悔少年时多言沽祸,所以立下遗命,要后世代代静静等待时机,不得以自售,获享虚名。&rdo;
徐庶道:&ldo;原来如此。&rdo;对他称刘邦为老流氓感到很鲜,却也颇感不满:&ldo;别管人家出身如何,能以亭长之微而成皇帝至尊,那就是了不起!不过这话倒很像你祖宗,以前我是看错了你。难怪你这么喜欢飞兄,原来你和他一样,也是一个大逆不臣的家伙。&rdo;
蒯良叹口气:&ldo;自桓、灵二帝以来,动荡不安,黄巾纷起,我已预感天下将变。刘表初入荆州,便单骑径直到宜城(今湖北宜城县南)来见我兄弟,寻求治理之道。我以为他是位人杰,故不顾祖训,竭力资助。一晃十年,唉,今日我方知晓,我实在眼迈目拙,认错了人。&rdo;说到这里,瞟我一眼。
徐庶心里加别扭,想道:&ldo;哦,你说认错了人,难道是说刘表未听你相劝,不敢公然反叛朝廷,挥戈北上,逐鹿天下,让你失望么?&rdo;
果然听蒯良道:&ldo;今年春,我因曹操全力与袁绍相争于黄河之畔,许都后方空虚,颇有可乘之机,便与数位知己一起,策定了一份&lso;七阳计划&rso;。可惜,刘景升非要我和那些寻章摘句,夸夸其谈之辈商议,旷日持久,却无结论,致使大好良机白白错失,成为我蒯良一生中大的憾事。&rdo;叹息片刻,忽然微笑着看向徐庶,&ldo;不过,这件事因为关涉太大,我严守机密,连许昌的王越、公孙谨、陈讳等好友都未相告,元直少年英雄,目光敏锐独到,所想却竟然与我不谋而合,实令我又惊又喜。不知是否已告知飞侯?&rdo;
徐庶脸色阴沉,不置可否,想道:&ldo;现在你看好飞兄,觉得时机又来了?&rdo;他出生不久父亲即亡故,母不为家族接受,生活清贫,算是下层劳动人民,但毕竟生于汉家天下,又受母亲教育多年,心中颇怀忠义之念。即使决意助我扫荡天下,那也只是希望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建立起名留清史的不世功业。改朝换代,去旧纳这类的想法却不是他的本心。蒯良言行果敢,足智多谋,还救过他的性命,他也非常钦佩感激,但军阀互相攻伐则可,不尊汉室,那可是僭逆的大节,他实在无法接受。
我点头:&ldo;我听元直兄说过,也看过那份计划,真是构想宏大,谋划周全。若是刘荆州肯用先生之策,我军早已溃散,恐怕我现在也不能坐在这里听先生的教诲了。&rdo;心想:&ldo;刘表要是实施了这个计划,我还不早翘了?好的下场也不过是提前结束旅游,狼狈逃回家去。&rdo;
蒯良面上微现红光,颇为愉悦:&ldo;飞侯过誉了。&rdo;
徐庶忽然一挺身,告个罪,说要上厕所,站起来出去了。
蒯良看看他背影,微微摇头,叹道:&ldo;元直以为我蒯家世代暗衔私恨,欲借他人之手报复大汉官家,不以为然么?&rdo;
我道:&ldo;那倒不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正是我辈本色。其实元直对大汉王朝的没落,也是失望至极。&rdo;心里却也知道,徐庶实在不乐意再听了。
蒯良笑了一笑,缓缓道:&ldo;飞侯为人宽容,日后自立驭下,恐怕还有为难之处呢……&rdo;话未说完,忽然轻咳一声,脸色迅涨红,紫了起来,顿时说不出话来。
我担心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病,说就,还特别严重,心想:&ldo;他是心脏病?还是高血压?他身为一族之长这么多年,自然久经狂风恶浪,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对内脏损伤大,纵有精深功力,也避免不了这些病疾。&rdo;
蒯良闭上双目,强自运气许久,慢慢的,脸色逐渐好转。又过了一会儿,他能睁开眼睛,苦笑一声,道:&ldo;还有一事,要请飞帅帮忙。&rdo;
我忙道:&ldo;请先生吩咐。&rdo;
&ldo;江南四郡之中,只有长沙太守张羡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不过就他是他,眼下也已心竭力尽,穷途末路,因此飞帅此去,掌握四郡不难。蔡德珪亦因此颇以长沙无力,故此不听人言,坚持不肯退兵。我请飞帅到了长沙之后,去和德珪见上一面。他若见飞帅为长沙之主,自会知道大事难为,我想,飞帅一定能说服他立刻撤兵的。&rdo;
我一愣,道:&ldo;先生的意思是说您和刘荆州,都是早想退兵的么?&rdo;
蒯良很严肃地点了点头:&ldo;正是。唉!我只希望我荆州的精华,不要都葬送在荆南的蛮荒之地上。&rdo;
从蒯良的密室出来,我找到独自在后园闲散的徐庶。
看看天,已是申时(下午三点)。
徐庶的脸色非常不好,低着头,反复在一条短短的小径上走过来,再走回去。
我慢吞吞走近前,站在径左,看着他转。
徐庶停下来,直视我的眼睛:&ldo;飞兄,我有个问题问你。&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