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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第1页）

曹仁久经沙场，这些流血其实早就见惯了，可这次被刺的是曹丕，让他一时间方寸大乱，竟忘了先去检查伤口。此刻他看到刘协全神贯注地为曹丕裹伤，眼神坚定，全不似作伪，不由得涌出一股感激之情。

这时候，一个冷漠沉着的声音从他旁边传来：&ldo;曹将军，在下有事相告。&rdo;

曹仁偏过头去，发现是满宠。满宠这时候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衣衫上沾满了雪泥，样子有些狼狈。曹仁对这个冷冰冰的家伙没什么好感，把手臂一横：&ldo;陛下在为公子疗伤，不可惊扰。站开说话。&rdo;

他们两个走开几步，满宠道：&ldo;公子如今安危如何？&rdo;

曹仁道：&ldo;脖颈虽伤，总算未至要害，看来是那王越留了一手。&rdo;

满宠轻轻地摇了摇头，平伸出手掌：&ldo;这是我刚才捡到的石子。&rdo;曹仁一看，这是一枚石子，表面呈现暗褐色，形状明显经过打磨，貌似鹅卵，大小恰可为两枚指头夹住。

&ldo;这是？&rdo;

&ldo;刚才王越那一剑，确实存了杀人之心。只不过被这一枚飞石击中了剑背，缓了三分力道，公子方才得幸。&rdo;

曹仁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一个王越也就罢了，这附近居然还藏着一位高手。能够飞石打中王氏快剑，这份功力实在令人咋舌。曹仁下意识地四下环顾，可只看到一片片被大雪覆盖的田亩与山丘上稀疏的枯林，除了王越藏身的雪包以外，完全看不出任何曾经有人潜伏的痕迹。

&ldo;我在那边方向，也寻到了几枚石子。说明刚才击伤张绣西凉骑兵，掩护王越退却的，也是这位高手，&rdo;满宠还是那一副不阴不阳的表情，&ldo;也就是说，那位隐藏的高手即便不是王越同党，两人也绝非敌对。&rdo;

听到满宠的话，曹仁冷汗直冒。不知不觉让这么多人靠近籍田，他这个负责警戒的人，绝对难辞其咎。倘若刚才那两名杀手存了心思，恐怕此时已经是血流成河。

&ldo;许都什么时候冒出这么多高手……&rdo;他咬紧嘴唇。这次许都肯定又得全城大索。不把这个刺客找出来，谁也别想安心睡觉。

满宠把石子收入袖中，慢慢道：&ldo;王越来历如何，在下不知。不过那掷石的高手，我倒是在董承之乱时见到过一次。那一次他也是自远处发石，转瞬即毙董承身边的数名高手，腕力之强，不在劲弩之下。&rdo;

曹仁瞳孔陡然收缩，语气里隐然带有不善：&ldo;是谁？&rdo;

&ldo;杨修。&rdo;

&ldo;竟然是他！杨老狗的狗崽子！&rdo;曹仁咬牙切齿。

&ldo;子孝，冷静点。不要随便乱下结论，教旁人看了笑话。&rdo;

曹仁一回头，看到荀彧铁青着脸，一手按在他肩上，一手指向远处那一群幸灾乐祸的大臣。

那群幸灾乐祸的人，此时正聚在一起，袖起冻得有些发疼的双手，低声聊着天。孔融得意扬扬地对赵温说道：&ldo;看来老天爷都在帮我们。这次的许都聚儒之议，肯定能成了。&rdo;

赵温有些不解：&ldo;曹丕遇刺，难道他们不会中止一切外人进入许都么？&rdo;

&ldo;你错了。你看看咱们那位陛下。&rdo;孔融指了指埋头为曹丕疗伤的刘协。&ldo;陛下当真惊才绝艳，居然当众表演了一番吴起吸脓。天子如此关心臣下，降尊纾贵为曹操的儿子施术，卖了曹氏一个天大的人情。荀令君又怎么好驳回这点小小的请求呢？&rdo;

赵温觉得孔融说得很有道理，连连点头，然后凑到孔融耳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问道：&ldo;我说文举啊，那个王越，是你找来的？&rdo;

孔融先是一愣，旋即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置可否，只是用两只大袖拂了拂前襟。赵温暗暗挑起大拇指，眼神里多了一丝敬畏。

&ldo;哎？那个人，是议郎赵彦吧？&rdo;赵温忽然问道。循着他的手臂指向，孔融眯起眼睛，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在一个本不该出现的地方。孔融诧异地说道：&ldo;那小子，到底在干什么？&rdo;

赵彦距离伏寿的距离，只有十步之遥。

刘协奔向曹丕之后，伏寿就一直优雅而孤独地站在田埂上，眺望着自己的&ldo;男人&rdo;在抢救敌人之子。她没有像寻常女子遭遇刺杀时那样吓得花容失色，眼神安详而平静，只在眼角处多挂了半滴晶莹之物。谁也没听到，这位处变不惊的汉后刚刚轻启朱唇，对皇帝的背影吐出两个感情复杂的字来：&ldo;笨蛋。&rdo;

赵彦谨慎地迈入籍田，眼神一刻都不曾离开那个窈窕的背影。这是一个让少君不开心的女人。董妃对伏后的敌意，多少影响到了赵彦对她的观感。但赵彦绝不会让情绪影响自己的判断。他知道，如果说能有什么突破口的话，那必然是从这个女人身上。刘协是赵彦要挖掘出来的终极真相，而伏寿，则是缭绕在这个真相四周的云雾。

若搁在平时，臣子是绝无机会单独靠近一位嫔妃的。但刺客在籍田的出现和皇帝的意外举动，让赵彦终于抓住了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ldo;启禀皇后陛下，刺客不明，此地不宜久留。臣请速还銮驾。&rdo;赵彦半跪在地，大声说道。

伏寿听到声音，转回头来，看到一个青年官员殷切地望着自己。为了辅佐皇帝，她默默地记下了朝中几乎每一个官员的名字和性格特点，她认出这个人似乎叫赵彦，是孔融举荐来朝做议郎的，表现一直很安静，大概又是个被孔融的高调忽悠来许都的愣头青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略松，抬起右手，点向曹丕，顺手不露痕迹地拭去眼角流晶：&ldo;你没看到陛下正在忙碌么？&rdo;赵彦强忍住胸腔内怦怦乱跳的激动，向董妃的敌人恭敬道：&ldo;陛下久染沉疴，臣一直夙夜忧叹，恨不能替天子身受。如今见到陛下龙体已愈，踊逾无碍，臣实在欣喜无极。&rdo;

伏寿警惕地看了赵彦一眼，不太明白这个人是真心想溜须奉承，还是受人指使有什么不明的企图，她抿嘴笑道：&ldo;陛下在宫中一直修习强体养生之术，效果甚佳。&rdo;

&ldo;请皇后赐教，是何仙术，有如此神效？&rdo;赵彦大着胆子问道。什么仙术，居然能把一个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皇帝变成一个身手敏捷的高手，换了谁都会问出这句。

伏寿的眉毛轻微地蹙了一蹙，她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这人却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她有心不回答，又怕引起疑问。正在犹豫之间，第三个声音自左近响起：&ldo;赵议郎，陛下修习的，乃是我师自创的导引之术。习得此术，可以免三灾，去八难，身轻如燕，百病不侵。&rdo;

赵彦一看，原来是中黄门冷寿光。他是近侍，不能参与籍田之礼，刚才一直在外围等候。看到里圈出事才匆忙赶了过来。

&ldo;请教导引之术的名字是？&rdo;面对一个宦官，赵彦的声音变得大了一些。

&ldo;此术师法自然，取自虎、熊、鹿、猿、鹤五种禽兽之态，故名&lso;五禽戏&rso;。&rdo;冷寿光回答。

伏寿看着冷寿光一脸认真的表情，居然判断不出他是顺着自己的谎话继续编下去的，还是真的有这么一门神奇的导引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