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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第1页）

&ldo;哗啦&rdo;一声，伏寿失手把手中的步摇摔到了地上。冷寿光道：&ldo;世人只道华歆是平原高唐人，与沛国华佗并无关联。却不知两人本是兄弟，华歆不愿被人知道与医者是一族，所以改换门第籍贯。&rdo;

冷寿光兀自喋喋不休，伏寿却没有接话。她吃惊的不是华歆与华佗的关系，而是想到了另外一件事。

郭嘉这一次秘密南下，目的不明。倘若冷寿光所言不虚，他与豫章太守华歆颇有渊源，豫章如今是在孙策治下，莫非江东近期会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个病痨鬼的破坏力有多大，可是没人说得清楚。

&ldo;看来南边会很不太平啊。&rdo;伏寿暗道。

&ldo;你这里，还真是冷啊。&rdo;郭嘉抱怨着，把大裘又裹得紧了些。满宠亲手给他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肉羹汤，郭嘉接过碗啜了一口：&ldo;这是你自己煮的？&rdo;

&ldo;是，安全起见。&rdo;满宠回答。郭嘉无可奈何地把碗递回去：&ldo;你自己喝吧，我还想多活几年。&rdo;满宠面不改色地接过碗，把一碗肉羹汤一饮而尽。郭嘉用手挡住眼睛，把头歪到一旁。

这里是许都卫的所在，阴冷寂静，到处都挂着冰霜。满宠认为寒冷可以让人思维敏锐，精神抖擞，所以没有设置太多火炉。此时已近夜半，属员要么归家，要么出勤，只剩下满宠和郭嘉两个人。严格来说，还有一个与郭嘉形影不离的任红昌，她正蜷缩在郭嘉旁边的简陋竹榻上，像一只小野猫。

&ldo;都安排好了？&rdo;郭嘉一直等到满宠喝完，才开口问道。

&ldo;嗯，一切如祭酒所规划的。&rdo;

&ldo;很好，那咱们接下来就慢慢等待，看会有什么鱼来咬钩吧。&rdo;郭嘉悠然自得地拍了拍膝盖。满宠在他的下首跪坐，双手谨慎地盖伏在膝前毯子上，他从来没在荀彧面前展现过这种尊敬。

屋子里陷入安静之中。满宠从来不懂得怎么寒暄，他与别人的交谈，都是在说明事情。当事情讲完，他也就无话可说了。郭嘉闪亮着大眼睛，望向窗外黑暗中的某一个未知，也没吭声。他的脑子无时无刻不在高速运转中‐‐比下半身高速运转的时候都多‐‐这种安静，往往意味着一个新风暴在孕育。

毫无征兆地，郭嘉突然把头转向满宠：&ldo;杨修这个人，你怎么看？&rdo;

满宠没有半点犹豫或愣怔，立刻回答：&ldo;很聪明，也很果断，是曹公会欣赏的那种人。&rdo;

&ldo;很中肯。不过这家伙的性子还是不够稳重啊。&rdo;郭嘉歪了歪头，&ldo;看他今天的眼神，好像迫不及待要干掉我似的‐‐你不觉得，这段时期许都的动静，有点像是在水里憋气没憋住，冒出来两三串泡泡？&rdo;

&ldo;您的意思是……&rdo;满宠对比喻这种修辞的理解一向不大在行。

&ldo;哼，跟你说话真费劲‐‐最近许都的这一连串异动，彼此之间没有配合。我估计，大概是杨修急于施展什么手段，可是却被他爹或者其他人在中途给拦住了，但他们又拦得不够彻底，还是被杨修露出一点痕迹来。&rdo;

&ldo;属下也有同感，王越刺杀与徐福出手阻拦，感觉是仓促为之，似是他们自己有了分歧。如若王越真是杨修指使，至少证明他投靠曹公并非诚意。&rdo;

郭嘉拍着大腿‐‐拍着任红昌的大腿‐‐不无揶揄地说着：&ldo;杨修投靠曹公这事，很难说是真心还是假意。一面要效忠汉室的名声，一面还要在曹公这边打通关节、预留伏笔。我看他们杨家也矛盾得很。&rdo;

&ldo;需要属下进一步彻查么？&rdo;满宠翻翻眼皮，他的许都卫在许都是无所不能的。

&ldo;不必。&rdo;郭嘉摆摆手，似乎兴趣索然，&ldo;许都刚经历董承之乱，不宜再有大动作。把杨修抓出来，会带出汉室。你让曹公怎么办？总不能连皇上一并抓起来吧？毕竟官渡那边，还得靠汉帝这面大旗撑场面‐‐他们是算准了咱们投鼠忌器呢。&rdo;

说到这里，郭嘉忽然停顿了一下：&ldo;不过我说伯宁啊，这些事情，你以后都不必管了。&rdo;

&ldo;嗯？&rdo;

郭嘉瞥了他一眼，缓缓道：&ldo;我跟荀令君商量过了，你不能留在许都。&rdo;

这个消息没有让满宠的表情产生丝毫波动。他先得罪了曹丕，又得罪了卞夫人，早晚都得离开许都。虽说大家都在说着公私分明，可谁都知道，得罪了主君亲眷是件麻烦事，且不说主君猜忌，单是同僚亲疏议论，都会引发许多问题。

&ldo;原本我是可以保下你的，不过如今你另外有任务，干脆顺水推舟。伯宁你不妨猜猜看，是去哪里？&rdo;

&ldo;汝南。&rdo;满宠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郭嘉露出一脸无趣：&ldo;跟你说话，真是没意思。&rdo;

&ldo;如今南边张绣已定，唯一可虑者，只有江东孙策与汝南。汝南乃袁氏根本，势力盘根错节，李通将军虽然善战，却不擅应对那种局面。祭酒大人，是要我去打扫一下么？&rdo;满宠难得地露出蛇一般得意的笑容，郭嘉低声嘟囔了几句，算是承认了。

&ldo;不过你也不必懊恼。他杨修既然不安分，若是咱们不表示一下，也不合礼尚往来之道。&rdo;郭嘉咧开嘴，露出招牌式的阳光笑容，拍了拍满宠的肩膀。

满宠道：&ldo;这个自有祭酒大人劳心。属下只是想知道，谁来接任许令？&rdo;

许令掌管许都内外，许都卫数百人，肩负着监控汉室、汉臣的重任。满宠在这里倾注了心血，对于继任者自然最为关切。

郭嘉还未回答，忽然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都闭上了嘴。很快外头传来禀告声，然后木门被猛然推开，两名许都卫架着一个人走进屋里。任红昌被声音吵醒，揉了揉眼睛要起来看，郭嘉摸摸她的头，让她继续睡去。

&ldo;大人，这是我们在皇城内抓到的可疑之人。&rdo;

&ldo;咦？这么快便上钩了？&rdo;郭嘉眯起眼睛，端详着下面这人。这人年纪不大，身穿青袍，头扎青巾，一张圆脸有些惶恐。

&ldo;议郎赵彦，孔融的人。&rdo;满宠不动声色地介绍道。郭嘉眉头微锁，这个和他期待的结果似乎不大一样。他不喜欢这种计算落空的感觉。

在前几天，满宠撤销了皇城废墟的守备，宣布将不日整修，然后悄悄放出风声，说似乎有人在废墟里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残骸。传言语焉不详，没说明那些残骸是什么，也没表示许都卫会如何处理。

郭嘉的想法很简单：禁宫大火当夜，汉室把一名未去势的男子带入寝殿杀死并烧得面目全非，显然是想掩盖一些东西。当他们听到许都卫在废墟里发现了不知什么东西时，一定会心中生疑，生怕有什么重大遗漏被发现。心里有鬼的他们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趁这件事没被大张旗鼓地调查之前，派人去检查废墟。

在郭嘉的预想里，应该可以拿获一两个知情者，他们的身份不像唐姬、杨俊那么敏感，可以肆意拷问出真相。

可没想到的是，抓住的居然是孔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