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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6章（第1页）

许攸把手一摊，无奈道：&ldo;宛城之战发生的时候，我还在南皮呢，一个月以后我才知道。贤侄你不去问贾诩、张绣，反而来问我，可真是问道于盲。&rdo;

&ldo;您一定知道什么！&rdo;曹丕不顾礼仪，几乎冲到许攸跟前，&ldo;不然胡车儿不会临死前，要把这句话传到您这里！&rdo;

&ldo;可我确实不知道啊。&rdo;

&ldo;若您想待价而沽，尽管开个价，不然小侄可就要得罪了。&rdo;

曹丕缓缓把视线移到许攸身后，那里正悬着一把佩剑。许攸一贯自诩游侠，喜好把剑搁在明处。曹丕脸色阴沉地说出那句话来，同时跪坐蜷缩着的双腿慢慢挺直。

许攸可没想到前一刻曹丕还言辞恭谨地请他去许都，一提到宛城却突然变得杀意十足。他盯着曹丕疯狂的眼神，身子也想挪动。曹丕却冷冷道：&ldo;我师从王越，许伯伯以为如何？&rdo;

许攸的动作一僵。曹丕的话是不是虚张声势，他不知道。但他已经许久没摸过剑了，等一下真打起来，可未必打得过这个气势惊人的疯子。他懊恼地回到案前：&ldo;如果我今日不说，你小子存了同归于尽的心思吧？&rdo;

曹丕毫不犹豫地点点头：&ldo;小侄死了，还有两个弟弟可为子嗣，所以为了宛城，小侄纵然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rdo;凡是精于利益计算之人，必然怕死。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最不可接受的条件。曹丕想到从前郭嘉的教诲，一试之下，果然拿住了许攸的命门。

许攸被曹丕逼得走投无路，拍了拍膝盖，无奈叹道：&ldo;贤侄啊，这件事我确实所知不多。&rdo;曹丕道：&ldo;只要您知无不言，小侄就心满意足了。&rdo;

&ldo;你先别看那剑行不行？&rdo;许攸嘟囔了一句。曹丕这才把目光收回来，平静地看向许攸。

许攸整理了一下思绪，慢慢道：&ldo;宛城之乱发生以后，天下皆知张绣与曹公彻底决裂。当时河北正在筹备南下，袁绍认为这是个拉拢张绣的好机会，就派了我前往宛城，设法与张绣缔结盟约。本来我跟张绣都快谈成了，结果贾诩突然半路里插了一脚，把我骂了回去。袁、张结盟的事，就此告吹。&rdo;

曹丕点了点头。在张绣投靠曹操以后，这段往事被刻意宣扬过，以证明贾诩对曹公的识人之明。

许攸道：&ldo;在我准备离开宛城的前夜，有一位将领偷偷拜访了我。这个人，就是胡车儿。&rdo;

曹丕眼睛一亮，知道开始进入关键部分了。

许攸道：&ldo;胡车儿告诉我，他听说贾诩骂走我的事，心中觉得很不安。他认为张将军投靠袁绍是个好选择，不明白贾先生为何那么做。我也想不明白，就问他贾诩是个怎样的人。胡车儿连连摇头，说他本来对贾诩十分信服，可自从宛城之后，他越来越觉得贾先生是个危险人物。我很好奇，问他为什么有这种感觉。胡车儿却不肯开口了，言谈间对宛城之战颇有悔意。我说如果你有意的话，可以跟我一起走。胡车儿拒绝了，他说不会背叛张将军。我便与他做了约定，倘若有一日他在张绣军中待不下去，可以投奔袁营，我保他一个前程。而胡车儿也答应，到了那一天，会把他的疑虑全数说给我听。&rdo;

&ldo;就这样？&rdo;曹丕看起来很失望。

&ldo;是的，我从胡车儿那里听来的，就这么多。再接下来，就是你告诉我，胡车儿临终之前留给我的话：魏蚊克大曹于宛。&rdo;

&ldo;不可能……您一定还知道别的事情？！&rdo;曹丕有些失态地喊道。

许攸道：&ldo;我刚才只说我从胡车儿那里听到那么多，可没说我只知道这么多。我刚才想到了一些推断，与我之前的揣测颇可印证，你到底想不想听？&rdo;曹丕立刻闭上嘴，死死盯着许攸，像是盯着自己的杀兄仇人。

许攸也不想太过刺激这个家伙，瞥了眼门口，把声音又压低了些：&ldo;胡车儿让你带给我的那句话，是一把钥匙。有了这把钥匙，许多事情就可以想通了。想想看，魏蚊克大曹于宛，这句话什么意思？是说一个叫魏蚊的人‐‐这也许是名字，也许是代号‐‐是他在宛城杀死了曹昂。&rdo;

一听到这名字，曹丕眼圈立刻红了。许攸没看他神情的变化，继续侃侃而谈：&ldo;张绣军中，没人叫这个名字，我也不认为这个魏蚊代表的是张绣军中的人物。张绣那时候是反曹的，如果是张绣麾下的人，没必要把名字遮掩起来‐‐也就是说，这个特意用代号的人，是宛城以外的人。胡车儿特意强调这点，是在告诉我们，整个宛城之战的起因，实际上跟张绣甚至贾诩都没关系，是源自于一个叫魏蚊的外人的策划。&rdo;

曹丕沉吟不语，仔细消化着许攸的话。许攸继续道：&ldo;我一直很好奇宛城之叛的起因。你仔细想想。当时张绣已经跟你父亲谈好了条件，你父亲亲自去受降。这么好的形势下，以张绣那种胆小谨慎的性格，为何降而复叛？这对他明明一点好处也没有。&rdo;

&ldo;我听说，是我父亲让张绣叔父张济的遗孀陪床，导致张绣不满。&rdo;曹丕有点惭愧地说，不知为何想到了甄宓和伏寿。他们老曹家对别人家的妻子，一向情有独钟。

许攸发出一声嗤笑：&ldo;张绣肩负数万人的命运，岂会为区区一个女人动怒，这不过是找个反叛的借口罢了。我看，张绣的叛变，八成是贾诩撺掇的。&rdo;

&ldo;您的意思是，贾诩就是那个魏蚊在宛城的傀儡，两个人联手，劝说张绣借婶母之名发起叛乱？&rdo;曹丕反应很快。

&ldo;贾诩那头老狐狸，不会受制于人。但胡车儿既然说魏蚊乃是宛城之战的谋策，这件大事没有贾诩的配合是不可想象的。&rdo;许攸说到这里，干枯的脸上浮现起阴冷的怨恨：&ldo;接下来，就是我出使宛城，被贾诩搅黄了结盟之事。贾诩此举，实在是莫名其妙，他先怂恿张绣叛曹，又回绝了袁绍的邀约，到底想做什么？&rdo;

&ldo;贾诩很快就带着张绣投靠我父亲，剿灭了董承的叛乱。我父亲为了给天下人做个表率，宣布不再追究他杀子之罪，还升官进爵。&rdo;曹丕叹了口气。

&ldo;不错！这才是最蹊跷的地方！&rdo;许攸一拍案几，眼睛发亮，&ldo;张绣先叛曹，再拒袁，然后居然又主动加入曹军，这岂不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么？他当初老老实实地待着不就好了么？&rdo;

&ldo;贾诩怎么会这么老糊涂……&rdo;曹丕说到这里，自己先笑了。如果贾诩都糊涂，那天下恐怕就没聪明人了。

许攸道：&ldo;贾诩不会做没意义的事！结合之前咱们对魏蚊的推论，贾诩劝说张绣发动宛城之战，其实不是为了反曹，而是为了完成魏蚊的委托。魏蚊这个人，恐怕在曹营的身份不低，他向贾诩保证，即使发生了这样的事，张绣军仍旧可以投靠曹操。于是在我出使之时，贾诩跳出来痛斥袁绍，显然是早就找到了下家。果然他们很快进入许都了，且曹公确实并未对张绣做任何处罚。&rdo;

&ldo;可这种事，只是对贾诩有利吧？&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