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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第1页）

不知道内情的阿社尔看荀诩居然这么称呼李都护，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还没等他发问，荀诩又对他说：&ldo;昨天的南郑外围监视报告呢？拿到没有？&rdo;

&ldo;我刚才出去就是为了这个，但所有的城门都已经关闭了，送报告的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rdo;

&ldo;告诉他们你是靖安司的人，无论如何也要取到这份报告。&rdo;荀诩说完又转向裴绪，语速很快：&ldo;你就留在&lso;道观&rso;，一有什么重要的新情报进来，立刻派人去通知我。&rdo;

&ldo;明白了，荀从事。&rdo;

&ldo;很快，去干吧！&rdo;

荀诩干净利落地交代完，拍了拍手，用力将罩袍两边一拉，快步走出&ldo;道观&rdo;。这道莫名其妙的戒严令背后一定蕴藏着什么深刻的动机，这种压迫感让荀诩一直低落的斗志不觉重新昂扬起来，他隐隐觉得差不多要到了与敌人正面交锋的时候了。

一进入南郑，荀诩立刻就感觉到一阵紧张气氛扑面而来。街上行人很少，为数不多的老百姓个个行色匆匆，显然已经接到了警告。不时还有一队队的汉军卫戍部队来回跑过，纷乱的脚步声在黄土地面上踏出低沉的隆隆声，掀起一层烟尘。远处用于戒严的朱雀信旗已经高高升起，宣闻鼓声此起彼伏。

卫戍部队尽管对丞相府的命令不明就里，可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对南郑城进行了布防和管制，显示出了极高的效率。

从靖安司到丞相府的一路上，荀诩不断在想，李平这么做究竟目的是什么。还有成蕃，他在这里面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而狐忠就真的全无嫌疑了吗？荀诩这两个朋友最近一直都没有出现，似乎非常忙碌；荀诩固然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他们也极少主动来找荀诩，这在他们三个以前的交往史中是极罕见的。

荀诩一路快马，沿途士兵见他身穿官服也没有多加阻拦，很快他就转到了南郑中区，丞相府青色的屋顶已经遥遥在目。在这时候，他却猛然勒住了缰绳，胯下的马匹晃了晃脑袋，打了一个表示不满的响鼻。

在丞相府大门之前，十几名身着灰褐色重铠的汉军士兵持矛而立，站成一个半圆将丞相府大门围了个水泄不通，摆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荀诩认出他们是丞相府直属的近卫队，专门负责丞相府的防务。

但问题是，他们为什么要摆出这么一副架势，好像丞相府即将要被敌人攻击一样？荀诩轻轻捏了一下下巴，摇摇头，扯了扯缰绳，让马慢慢地趟过去。

当荀诩快接近丞相府的时候，队列中的一名守卫站出来，粗壮的胳膊一下子将马头拦住，瓮声瓮气地嚷道：&ldo;什么人！不许上前！&rdo;

荀诩心中有气，从怀里掏出名刺一晃，冷冷说道：&ldo;我是靖安司的从事荀诩，现在有紧急事情要见李都护。&rdo;听到荀诩报出官衔，守卫一愣，旋即脸上表情略有改观，人却仍旧挡在前面不动。他抱拳施过一礼，然后用恭敬的口气说道：&ldo;荀从事，很抱歉，李都护正在府内商讨要事，他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进入。&rdo;

&ldo;我的是紧急军情。&rdo;荀诩上前一步，几乎跟守卫鼻子贴鼻子。

&ldo;李都护下的是死命令，任何人不能以任何借口打扰。&rdo;

荀诩心中越发起疑，他瞪起眼睛大声斥道：&ldo;让开！如果贻误军机，你担得起责任吗？！&rdo;守卫却丝毫不为荀诩的言辞所动，他只是重复先前说过的话。这些守卫都只对丞相府的最高负责人效忠，对于这样的威胁并不害怕。

&ldo;李都护特意叮嘱过，除非是诸葛丞相，其他人都一概不许进入。&rdo;

听到守卫这句话，荀诩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念头，目光一凛，他立刻问道：&ldo;这句话可是李都护亲口告诉你的？&rdo;

守卫疑惑地看了看这位从事，回答说：&ldo;当然是队长下达的命令。&rdo;

&ldo;你们的队长是亲自听李都护下达的命令吗？&rdo;

&ldo;唔……是凌晨接到的公文。&rdo;

荀诩的脸色越加阴沉了：&ldo;就是说，你们谁也没有亲眼见过李都护？&rdo;守卫转头把探询的目光投向他的同僚，其他守卫都摇了摇头，其中一个说：&ldo;我们到岗的时候，丞相府大门已经闭锁，没有人进去。&rdo;

&ldo;你们知道李都护和谁在一起议事？&rdo;荀诩不甘心地追问。

守卫不耐烦地摇摇头，把手中的长矛横过来，不再说话。荀诩没有继续死缠烂打，他骑在马上向着丞相府院内凝视了一小会儿，随即拨转马头，朝着南郑南门飞快地奔去。

此时城里已经比平时清净了不少，平民都躲回了屋子里，而士兵们多集中在四侧的城墙，空荡的街道只回响着鼓声与马蹄声。荀诩身体平伏在马上，口中不停地喊着&ldo;驾驾&rdo;，飞快地朝着南门跑去。他表情虽然平静，牙齿却紧紧咬着腮肉。突然荀诩借着右眼的余光看到了什么，猛地拉紧缰绳，向主街平行的右侧街道转去，同时大声呼喊道：&ldo;阿社尔！&rdo;

原来阿社尔正在右侧街道朝着与荀诩相反的方向跑去。他听到身后叫声，立刻回头去看，一看是荀诩，他急忙转过马迎了上去。

两人碰面以后，荀诩劈头就问：&ldo;报告可拿到了？&rdo;阿社尔惭愧地摇了摇头，沮丧地说道：&ldo;我就差没跟他们打起来了，守城的士兵说上头下了死命令，开门就是死罪，我怎么说他们都不允许出去。&rdo;

&ldo;你没说你是靖安司的人，正在执行任务？&rdo;荀诩握着缰绳，语气里有压抑不住的焦虑。

&ldo;我就差说我是诸葛丞相了，毫无办法……&rdo;阿社尔摊开双手，无奈地说，&ldo;要不等明天再一起拿？我估计戒严令不会持续很久。&rdo;

&ldo;到明天就来不及了！&rdo;

荀诩冲着阿社尔吼道，这是他第一次对下属发脾气。阿社尔盯着荀诩大惑不解，不知道这监视记录到底有多重要，竟然让自己的上司如此失态。他嗫嚅着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说什么好。荀诩摆摆手，又绝望地狠抓了一下头，对阿社尔大声说：&ldo;你，立刻回靖安司，叫裴绪召集所有能动员的人，还有最好的马，要快！&rdo;

&ldo;那，那您呢？&rdo;

&ldo;我去把辅国找回来。记住，我要在我回&lso;道观&rso;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准备好出发！绝对不许耽搁！&rdo;

&ldo;是，明白。&rdo;

阿社尔不敢再多说什么，回马就是一鞭子，马匹负痛，一声长嘶朝前飞快地冲去。荀诩见他离开，自己也催马朝着粮田曹飞驰而去。

一到粮田曹外院，荀诩看到杜弼的那匹枣红马还栓在树下，心中稍定。他到了院门口飞身下马，连缰绳都来不及拴，一脚就踏进粮田曹大门。

&ldo;您找哪位？&rdo;一名官吏走过来问。荀诩急促地嚷道：&ldo;今天靖安司来的人呢？他在哪里？&rdo;官吏见荀诩凶巴巴的样子，吓得一缩脖子，说话都有些结巴：&ldo;他，他在帐库……&rdo;荀诩一把推开他，径直朝着帐库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