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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第1页）

皇城灯火通明，禁军戒备森严，地上还有未来得及收拾的尸首，血水顺着排水的沟渠流着。

隆基身后禁军将士们目光严肃，兵刃上还有血迹斑斑。

&ldo;请五皇叔节哀。&rdo;隆基跪下。&ldo;自则天皇后起，女子乱政之风便兴，今日除尽祸患，恭请五皇叔继位。&rdo;他低下头，我隐约见他眼角泪迹未干。

我看见婉儿躺在冰冷的地上，血污脏了她衣衫，一旁站着两排秉烛的宫娥，皆抽泣着。我抬眼看隆基，&ldo;好。&rdo;

我抱起婉儿的尸首，她垂在我怀中早已冰冷，血的腥气混杂着她身上的幽香，我哭不出来，也感觉不到哀伤，只是看着她惨白的脸，额间的那朵红梅越发鲜艳。这就是结局了吗?我们的结局?

我抱着婉儿的尸身，走过少年时与她并肩而行过的路。孤月一弯，挂在天上。

韦后死了，安乐死了…那一晚的刀刃下有无数的亡魂。屠杀在长安开始了，隆基要洗净一切曾想颠覆李唐王朝的人，他们的妻儿老小也不能幸免。

太平张罗，为婉儿修了陵墓，我只派人送去她生前衣物一套，发丝一缕葬入墓中。我不想再有人打扰她，我将她葬在了终南山里。

&ldo;她终于如愿隐居在这里了。&rdo;柳陵媛拭擦着她的墓前的石台。

&ldo;我也会来这里陪她的。&rdo;我靠着坟堆，这堆黄土下是我的婉儿，我将脸贴在黄土上。

&ldo;她那天早早起来描画了眉眼，梳整了发髻，穿着最爱的裙衫。她说等你回来，想让你看见她还是生前的样子。她说她一定要含着笑死，不然疼痛狰狞了面目，会吓到你。好在你比她想的回来的要早，看到她的样子还是那么美。&rdo;柳陵媛强笑着，泪如泉涌。

&ldo;她早就知道了是不是?&rdo;我闭着眼，只觉得天旋地转。你为什么不活下来?

&ldo;太平公主早早给她报了信，她知道那天和我说是时候了，她太累了，也倦了。武皇死了，武三思死了，她母亲死了，中宗皇帝死了，她怕了送别人走，这一次让你送她吧。何况，她还能怎么活下去?韦后尽失人心，她又何尝不是?&rdo;柳陵媛也坐下，轻抚着石碑。

我没法儿再听下去，草草离开。太平等在山下，除去柳，我没有告知任何人婉儿所葬之处。太平红着眼，见我慌忙拭去眼泪。&ldo;五哥。&rdo;她跑过来扶住我。

坐在马车上，我不言不语，太平看了我许久，开口说道：&ldo;听那夜在场的人说，婉儿带宫娥持灯烛迎隆基，不卑不亢坦然赴死。你不必太难过了，对她来说，死比生更容易些。&rdo;

我点点头，不知说些什么。

太平接着道：&ldo;四哥本性淡泊，我和隆基的意思，你是眼下最合适的人选，隆基说那夜你也答应了。隆基不懂，我却明白，这皇位也是婉儿用性命为你换来的，若不是婉儿让韦后一党腐烂到骨头里，我们哪里能连根拔起。为了她也好，为了祖宗社稷也好，做个好皇帝，这些年朝局动荡不安，我们已经经历了四代皇帝，到这里就结束吧，安安稳稳的让李唐江山走下去。&rdo;

我笑笑，没有说话。夜幕降临，我回到大明宫中，取了香烛祭拜了韦后和安乐，这是柳陵媛告诉我的婉儿生前的嘱托，韦后安乐的尸骨已被草草葬于乱葬岗，我只好在宫中她们身死处祭拜。

冕服送来，登基大典就在第二日，我遣走侍奉在旁的宫娥。

&ldo;圣上，群臣已至，太平公主殿下在外等候，圣上莫要错过吉时啊。&rdo;宦官为难的提醒我。

&ldo;朕知道，你们先都下去，朕待会就叫你们。&rdo;我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得到了，这个无数人渴求的皇位，我的亲人和挚爱都为其而生，为其而死。

待只剩我一人之时，我脱去常服，吃力的换上繁复的冕服。描眉画额这些我都生疏不已，我想着婉儿的眉眼，想着她额间的红梅，将这一切加到铜镜里的那张脸上。如今，可以坦荡恢复女儿装束了。

&ldo;都进来吧。&rdo;我高声传唤，声音回荡。

宫殿门打开，我就站在门口。&ldo;朕准备好了，走吧。&rdo;

众人呆在原地，惊愕的看着我。我不理睬，继续往外走。

&ldo;圣上，这…&rdo;年岁稍长的宦官先回过神来。

&ldo;怎么?不认得我了?&rdo;我继续往前走，没有人敢阻拦我，只是不知所措的跟在我身后。我听见身后低声的说话，&ldo;快去告诉临淄王殿下。&rdo;

隆基眼里的难以置信和绝望让我喜悦，我笑着，&ldo;隆基，我也是女人，这皇帝你还让我当吗?&rdo;

隆基瘫软跪在地上，伏地痛哭。他痛恨女人干政，他最尊敬的叔父，他一心以为能重振李唐的男人其实是个女人。那一刻，我不再恨他，我知道他的未来。

他渐渐冷静下来，冷眼看着我，眼睛里还有眼泪打转。&ldo;为什么不骗我到最后?这皇帝你做就是了。&rdo;

&ldo;这皇位上沾了她的血。善待你的父亲和姑姑。你会是个好皇帝。&rdo;自婉儿去后，我竟一滴泪都没有，只是脑海里，总会想起往日与她种种。

隆基将我软禁起来，数日之后宣布我的病亡的消息，之后李旦顺利登基。他昭告天下李昊死了，他为我改名李允，把自由还给了我。从头到尾，我其实只想做李临月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