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瑞安一把拽住了凝霜的胳膊。
凝霜没有挣扎,因为她根本就不想走,只是郑瑞安的沉默和她的自卑让她无地自容。
郑瑞安叹了口气,再一次把凝霜拥在怀中。虽然他知道这样做不合适,可是,他受不了,受不了相似的煎熬和凝霜的眼泪。
凝霜的泪已经把他胸前的衣襟弄湿了一大片。她只是哭,不停的哭。
郑瑞安没有劝她,他知道她心里有太多的泪要流了。而自己,也没有什么奢望,他只求能够让她依靠就好,哪怕只是片刻。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过了一瞬,耳边传来了轻微的敲门声。他们都知道,是巧巧来了。
凝霜擦干眼泪抬起头来深情的注视着郑瑞,她还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他了,她无论如何也不愿相信那夜只是他们仅有的快乐时光。
从见到聂世昌,她就觉得自己一直在做梦,一个可怕的噩梦。
正因为相信这是梦,她才感觉不到拳脚加诸身上的痛苦,她才不为充耳的恶骂愤怒。有时看到身上的青青紫紫,她居然不大明白它们是怎么出现的。她没有流过一滴泪,她有时还会盯着那个脸都扭变了形的聂世昌傻笑。
她相信这是梦,而梦总会醒来的。
是的,梦的确会醒。它是在凝霜发现自己有了身孕那天突然醒来的,可是……
门外的敲门声急促起来。
凝霜抽泣了一下,颤着声吐了句:&ldo;我走了。&rdo;
郑瑞安却更紧的抱住了她。
自从凝霜一进门就一直低垂着脸,这会他才看清她的样子。
她还是那么美,却美得凄凉。眼眶有些塌陷,脸颊也不如以前丰润了。郑瑞猜想她的颊上一定失去了以往的红润而变得苍白了。可是还没有等他掌灯细看,凝霜已经挣脱他的怀抱向门口走去。
手伸向门闩的时候,她轻轻说了句:&ldo;我会再来的。&rdo;就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没有回头,她怕这一回头就再也走不了了。
留下郑瑞安对着敞开的大门发呆,她说她会再来的……
还没等郑瑞安怀疑端午之夜是个莫名其妙的梦,凝霜就来了。这回,仍旧是深夜,身边仍旧有巧巧作陪。
虽然没有忘情的拥抱,可是那眼底的情意却是尽情的流淌。俩人不再顾忌巧巧,他们已经视巧巧为自己人了。当然,难免会有些不自在,可是总不能让她一个女孩子深更半夜的独自在外游逛吧。巧巧也很知趣,在屋里转了几圈后就倚在桌边打瞌睡,头一低一低的。
可是郑瑞安总觉得她并没有睡着,因为即便她闭着眼睛,他也能感觉到隐藏在薄薄眼皮下复杂的目光。
郑瑞安发现自己离开的并不久,可是很多事情都变了。凝霜的憔悴是他意料之中的,可是巧巧的沉默却让他始料未及。
本来一件人人称道的喜事,现在却让这么多人受苦,怎么会这样呢?就像自己的家,本也好好的,却因为某一天的变故而破碎了。有时,仅仅是一件事就可以改变一个人甚至几个人的命运,人生真是太艰险了。
郑瑞安拥着凝霜感叹着。
凝霜已不像上次来时那么期期艾艾的,甚至有点欢天喜地。
郑瑞安很奇怪她是怎么逃出来的,她说很简单,因为聂世昌经常出外鬼混,有时几天都不回家,回来就是拿钱。
因为这事,常老爷很生气,可是因为这边理亏在前,也只得忍气吞声任由他胡作非为。
可是五姨太不乐意了,她把聂世昌弄来的因由大家都很清楚,可是这会聂世昌居然不为他姑姑的后半生着想,她能不愤怒吗?刚刚开始她还以为侄子这是受了伤害,顶多放纵一段时间,但是现在看起来他就打算这么玩下去了。
这整日的挥金如土,败的哪是常老爷的家,而是她五姨太的家啊。
每当看见聂世昌摇摇晃晃的回来她就气得牙痒痒的,为这事她找过聂世昌很多次,甚至想动用家法了。
可是聂世昌轻轻松松的就把藤条从她手里夺了去,轻轻松松的就撅折了,骇得五姨太愣在中堂半晌没言语。之后便是关上门又哭又闹,说是自己瞎了眼了,怎么弄了这么个败家子来。
常老爷便把气都出在她身上,说她欺骗了自己,还说什么是秀才,什么才高八斗,自打他那天起就没见他摸过书,恐怕大字都不识一个。
见说起了娘家人的不是,五姨太又不乐意了,说聂世昌是个好孩子,从小就是她看着长大的,都是凝霜这个丧门星把一个前途无量的人害成这样,如今还怀了别人的野种,她侄子能不自暴自弃吗?
常老爷&ldo;啪&rdo;的赏了五姨太一个大耳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打女人,打的还是最宠爱的五姨太,以前就算是她再怎么无理取闹常老爷都笑眯眯的欣赏,可是这回……
&ldo;放屁!你十三岁就嫁过门了,他那时还满地乱爬呢吧?&rdo;
常老爷大发雷霆,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五姨太是两面失利,她呆愣了半晌,摔起了镜子,哭闹得更凶了。
说到这,凝霜的表情充满了得意。郑瑞发现凝霜在叙述这些事情时的语气很轻松,还隐隐透着股开心,好像这些事情完全与自己无关,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亲自导演了这出闹剧。
郑瑞安有些担心了,非人的折磨已经让凝霜变得有些神经失常了,很难想象她继续生活在那种环境中会有什么后果。
不行,他得带她走。上次因为自己的迟疑才把她害成这样,他坚决不能让这种事情继续下去了。他虽然不知道凝霜跟着他是否就会幸福,但至少,他能给她一个平静的安乐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