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那时皇后话中暗含警醒宫妃勿将楼上之事说出去的意思,故此海兰等并不知晓,她更不知道念颐险些叫人从楼上推下去。见姑娘郁郁的不想说话的模样,她也就不急于一时,思量着待一会子回去了再细问。
夜色冗长,海兰手上提着的宫灯照亮她们周身一小片的景物,念颐摆弄着系带闷头走着,忽然间,蒙昧的光影里多出一双脚来。
忙与海兰停下,来人的嗓音有几分单薄凄清,&ldo;此刻望星楼已是空了么?&rdo;
光听声音念颐辨识不出这男子是何人,只不过这个时辰了还能在宫中畅通无阻的男人今世只有两人,一为今上,另一个便是太子。
念颐没有急着回复,她接过海兰手中的美人宫灯,举高提起来,灯格下的长须轻轻晃动映在来人看不清颜色的膝襕处,再往上,一张晃动光影里的平静面容便映入眼帘。
太子是第一次正眼看顾念颐,他的脸暴露在她面前时他同样也看清她。
微顿了下,须清止眉目间若有似无地掠过什么,恍惚间因她而想到已经从生命中永远走失的人。
他调开视线不再看她,借着她手中宫灯的光向远处眺了眺,确定望星楼已然落锁,念颐欠身行礼,不想同他有什么瓜葛。
正要离开,不想太子突然扯了下嘴角,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空洞,&ldo;你初进宫那一日,我便在楼上一眼望见你了。&rdo;
太子抬袖指了指望星楼,眸中带着说不清是快乐抑或悲伤的情绪,&ldo;漪霜走后,我寻找了许久同她面貌相若的女子……别这么看着我,&rdo;他吊起嘴角的模样像极了须清和,曼声说道:&ldo;有些同漪霜相似,你该高兴才是。&rdo;
他抬步走到她侧边,眼中徐徐泛起无望的痴迷,&ldo;还是这样瞧着最像,你自己还不知晓吧。&rdo;
念颐确实不知道,她听到现在才真正意识过来,原来太子是觉得她和先太子妃长得相像么?拿眼角借着光看太子,他的神情简直让她害怕,兴许是他观察细微,见她面露惊惶便不悦起来。
&ldo;漪霜不会这样看着我,&rdo;他点她的鼻子,&ldo;顾念颐,注意你的表情。&rdo;
&ldo;是……&rdo;
有什么办法呢?
人家是太子,未来的储君,他朝老皇帝蹬了腿归西,便是太子即位君临天下。念颐垂着眼睫任须清止涟涟的目光在面庞上流动,仿佛一个没感情的雕像,他却似乎很高兴,定定瞧了好一时,餍足地道:&ldo;许是漪霜舍不得我,这才托身在你身上。&rdo;
他竟然不是开玩笑的口吻,念颐眼睫一抖,先太子妃陆氏不是才去了一年左右的光景吗?从没听说过一年就能够转世的,怪道外界都道太子资质鲁钝,于朝政上毫无作为,原来他也不过是个在情网之中泥足深陷的可怜人。
对发妻用情至深,太子妃去了,留下的一人只剩个繁华漏风的躯体。海兰是打听过的,因而对太子和先太子妃的事有所了解。
先太子妃陆氏是皇后从前一直养在身边的养女,与太子自然是青梅竹马,这一来二去生出感情,直至非卿不娶皆是水到渠成,哪里想到陆氏正如诸多故事里红颜薄命的女子,成亲不过几年便香消玉殒。听说还是患了什么不治之症,病势汹汹,药石无灵。
太子自此便郁郁寡欢起来,平日不爱与人说话,终日沉默对着亡妻的牌位,不吃饭,不喝水,他可以独自一人坐上一整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