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主义……
男人们大开心,女人们笑时捂住嘴。
小池立刻就明白那歌词的矛头所指,他落在人们后头好远。
歌声刚刚平息,村里人又开始议论五星的长相。说那小人儿脸扁、耳朵篬,见人就笑,笑起来一脑门抬头纹。
大风天,那三个生人当中也有一个脸扁、耳朵篬、一脑门抬头纹的人。仨人走近,栓子大爹一看那长相,越发觉出来者不善。
来者眼看着进了村,见了端村人连个招呼也不打,就直奔大队部去了。
三个人跨进大队部,又捶桌子又摔板凳。端村人悟出了他们的来头,那些捂着嘴笑小池的女人去给花儿送信儿;那些冲小池唱歌的男人则叫来了民兵。民兵们进门也不善,把那仨人捆住,摁了个嘴啃泥。那仨人只是挣扎,为了表示他们的光明正大,嘴里骂着,喊着花儿。民兵们直装糊涂,吆喝他们说:&ot;端村没这个名儿,趁早儿滚蛋!&ot;生人嚷着:&ot;老子就是不信!我们有证据,县公安局就在后边,你们等着吧!&ot;
一辆吉普车真的开进端村。公安局来人给端村干部摆了花儿来端村的缘由,说:&ot;花儿是从四川逃出来的人,花儿还得回四川。&ot;
县公安人员轰开民兵,给那仨人松了绑,领进了小池家。
端村人也涌进小池家。院子里人挤人,栓子大爹、大芝娘、叔伯兄弟们,连俊仙娘素改也挤在里头。知青们被卡在了门外。
小池站在屋门口,大芝娘和乡亲们紧护着他。
县公安人员叫着小池的名字说:&ot;你也看出来了,人家的人,还得让人家领走。&ot;
小池在大芝娘身后捶胸顿足地说:&ot;人,人在哪儿哩?唉!&ot;小池把脚跺得山响,浮土笼罩了他。
&ot;我们要进屋看看!&ot;
&ot;我们要看个明白!&ot;
来人得理不让人,猜出小池是谁,举胳膊冲他吆喝一阵,拨开大芝娘就往屋里冲。
&ot;站住!&ot;栓子大爹一扭身立在他们眼前,&ot;这不是四川,这是端村!&ot;
&ot;要人不能抢人,私闯民宅这不成了砸明火?&ot;大芝娘说。
&ot;小池,说给他们,人就是领不走。连个女人都养不住,跑到端村来撒什么野!&ot;素改也在后头冷一句热一句。
公安人员跳上院角的糠棚,向端村人交待政策:&ot;你们得讲政策!人是从她男人那儿逃出来的,现时人家男人找来了,咱们得让人家领回去。限制人家不符合政策!&ot;
&ot;那两千五百块钱呢,为什么不交给我兄弟?&ot;小池一个叔伯哥高喊着。
&ot;两千五百块钱叫人贩子克扣去了,人贩子现已在押,已经立了案。钱,早晚得如数交出来。&ot;公安局的人说。
&ot;玄!&ot;那个叔伯哥说。
大芝娘看形势发展对小池不利,拽拽小池的胳膊,暗暗对他说:&ot;花儿哩?&ot;
&ot;早不见个影儿了,五星也不见影儿了!&ot;小池压着嗓子,又跺起了脚。
四川人见院里安静下来,才扒开人群冲到屋门口。他们向屋里探着脑袋,屋里只有小池的爹娘。爹坐在炕沿上捂着头,娘在炕角脸朝墙坐着不动。
三人到底冲进屋,屋里只有花儿一件旧衣裳。
公安人员再次询问小池关于花儿的下落,小池只是跺脚、叹气。后来,他们从屋里叫出那三个人,让他们先回县里等待,端村的工作由公安局继续做下来。
土改时小池爹娘挨批斗,院里热闹过;现时人们都忘了小池家的成分。他们竭力安慰着小池和他的爹娘。傍黑,叔伯哥给小池端来一瓦盆面条,小池和爹娘没心思吃,面条糟在了盆里。
入黑,很静,蹲在当街吃饭的人,不说话,光喝粥。整个端村像经历着一场灾难。
寻找花儿的人四处游走着,四处打问着。月亮升起来了,人们在那些黑影里搜寻。黑暗里只有朝着黑夜盛开的零星花儿,没有花儿。
大芝娘去麦场找栓子,栓子坐在碌碡上抽烟。烟锅里一明一暗,他抽得很急。
&ot;这孩子莫非出了端村?&ot;大芝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