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汗粒从额头滚落,蛰迷了眼睛,她伸手抹了抹眼角,待视线再度清明时,看见身前背光站着一个男人。
顿惊之下,她横剑指向那人,嗓子却沙哑到发不出一字。
那人慢慢走近她,将她暴怒发抖的模样收入眼底,然后平静柔缓地开口:“卓姑娘,鄙姓顾,是成王府上家客。成王殿下因未见您出宴,故而叫顾某来寻姑娘。”
他的双脚踩在血泊中,地上横陈着尚温热的少年躯体,而他却视若无睹、无惊无惧,待她如常。
她仍然在颤抖,攥着剑的手指几乎要被自己握断,嘴唇已被咬出深深血印。
他这才像反应过来一般,看了眼地上,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浓重血腥味,然后微皱眉头,道:“明晨卯时,明堂拜将——卓氏竟无人能去了。成王殿下的一片苦心,只怕是要白费了。”
她死死地盯住他。
他则稍稍侧身,回首望向廊柱后的阴影:“殿下,您说呢?”
阴影中应声踱出一个人,纵于暗色之中,仪姿仍雍容闲雅,从容镇定。
然后那人抬眉,轻轻探目看向她。
……
卓少炎一阵心悸,大汗淋漓地惊醒。
她起身着衣,望一眼窗外已破晓的天色,深思了一阵儿。
然后她叫人传令江豫燃按前日所计即刻前往晋营,再让人将沈毓章请来议事。
……
沈毓章来时,卓少炎正将她亲手所绘的金峡关关城图挂起来。
因头一日将怒火泄了一大半在谢淖身上,沈毓章此时心绪已平静不少,见到卓少炎后并未主动发难。
她则笑笑,招呼道:“毓章兄,请用茶。”
关城之内固然不可能有什么好茶,然而他未拂她之情,伸手取过她为他备的茶盏。
这一个动作胜过千言万语,二人已是心照不宣。
“叫我过来,是为商量如何布防关城内外?”沈毓章一面扫视她绘制的关城图,一面问说。
卓少炎伸手,慢慢抚过图上的城墙,然后回道——
“我欲将金峡关城拆了。叫毓章兄来,是为商量从何处开始下手。”
话毕,沈毓章先是沉默。
下一刻,沈毓章震怒!
他倏然起身,将手中茶盏狠狠地按回案上,冲她低声喝道:“你疯了!金峡关城乃世宗始建——世宗!你若真的动手,则云麟军将尽失人心、便是兴师亦无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