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眼下的朝局中,二人相视须臾,他丝毫没有败者之容,而她亦未露胜者之态。
清透的阳光下,英肃然的脸色于随和中透着微微暖意。
他像是对一个许久未见的旧友打招呼那般,说:“当初你下狱,到最后离京也没能见到双亲一面。我闻昨夜云麟军换防京城诸门,便料定你今日会来这里。方才路过,便顺路进来一瞧。”
她没有答腔,而他也不以为怪,脸色竟又温柔了几分。
英肃然踱近两步,阳光令他稍稍眯了眼。他就这般眯眼看着她,目光看不出深浅,又道:“事至今日,我有时会责问自己,当初是不是太纵着你,又是不是太过于小看了你。”
纵着的是,明知她是一把不属于他的无鞘的匕首,却还是心有侥幸地替她开了锋利的刃。
小看的是,她一个不知情爱为何物的女人,竟能勾得大晋鄂王与晋将谢淖两个男人心甘情愿为她所用。
卓少炎听着,仍然面无表情,手按在剑上,指尖轻敲两下。
英肃然看了她的动作,微微一笑,转身步入阴影中,不叫阳光再眯了眼。
离开前,他回首顾她,阴影中,他的脸庞被镀上一层清冷的暗意,他轻轻喟道:“新帝将立,乱事未平,你自保重。”
……
步出卓府,英肃然上了马车。
成王府仪从亲兵护驾,一路浩荡往西行去。
然而刚转过一个街弯,人马立即止了步,车厢急停之下重重一震。
车内,英肃然皱眉问:“出了何事?”
外面隔了片刻,有亲兵来报:“前方有兵马封街,路走不通。”
“云麟军的?”
“属下认不出。”
英肃然伸手挑起帘子一角,向外望了望。
不远处,一众人马全副披挂,严严整整地将回成王府所必经的这条街封了。人马虽数众,然极有序,不扰不乱,不声不响。
为首居中的,是一个貌若将领的年轻男人。
男人跨着一匹黑鬃战马,身如劲拔苍松,气势刚健,悍劲十足。
见成王府的车驾停滞不前了,男人方动了动脖颈,不咸不淡地向这边探了一眼。
英肃然看清,吩咐道:“去问那人姓名。”
亲兵领命而去。
英肃然目视着亲兵去到那边人马当中,先礼而后请其姓名。
男人听了,并未还礼,保持着先前不变的姿势与神色,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谢淖。”
他并未刻意拔高声音,然这二字足够铿锵有力,越过二人之间隔的所有人车马,清晰地送入英肃然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