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容貌与她记忆中的毫无差别。一样的英俊,一样的刚毅。
回忆如海潮,一浪接一浪地袭上她的心滩。
从戎州,再到戎州。
一幕幕与他相关的往事在她眼前飞掠而过。
她的目光如羽一般,轻轻落上他的浓黑的眉与睫,又如影一般,轻轻覆笼住他伤痕累累的躯体。
那累累伤痕,被滴水不漏地掩盖在他的衣袍之下。
可她却能清晰地看见那一道道伤口,那翻起的皮肉,那被人反复揭开的伤疤。
有水雾氤积,她的视线因此而逐渐变得模糊。
她一时未忍住,缓缓弯下腰,凑近他的脸,用嘴唇温柔地碰了碰他的额角。起身时,一滴泪珠随着她的动作滚落,擦着他的鬓角没入他的发。
她无声地转过身。
下一刹,垂在身侧的手腕被男人自后方一把握住,熟悉的温度与力度令她的心重重一跳。
她还来不及回头,他沉哑的音腔已将她的耳骨震动:
“少炎。别走。”
第74章柒拾肆
随着男人的声音一道攫获她知觉的,还有他逐渐加重的掌劲。像是怕她会挣脱,会弃去,他紧紧地锁住她的腕骨。
但卓少炎却纹丝未动。
她没挣动哪怕半下,她就这样任他握着她的手。
月华流泻于她的肩背之后,清清冷冷,又明明朗朗。他的目光将她的后背中央压出了一道内凹的细影,那细影承受不住这目光中深沉的重量,轻轻一颤,却又强韧地定住。她没有转身。
“少炎。”
谢淖又低声唤了她一遍。然后他勉力坐起,翻身下榻,站在了她的身后。这时候他比她高了,月光赠他一道长影,将她的影子牢牢实实地拥入怀中。他将手往回收了收,她的手腕被牵扯着,被他这样缓缓地、一寸又一寸地拉向自己。她不曾抵御他的力道,她就这样缓慢地、一寸又一寸地被他拉着转过了身。
令他思念入骨的容貌终于再次映入他眼底。
而她的脸上早已泪痕满布。
她无声地哭着。
“少炎。”
他低喃,抬手摸上她的脸,替她拭泪。那一颗颗温热的泪珠,将他的心燎出一个个深洞,拭到后来,他的手指开始微微发抖。
然后他放弃了,他将她的脸捧在掌心中,任她的泪水淹透他粗粝的掌纹。
他道:“我还活着,我没死。”
他又道:“令你担忧,令你委屈,令你伤心,都是我的错。是我思虑不周,是我自以为是,是我做了错事。
“少炎,我无意在你面前强辞解释。你聪睿过人,我又怎敢在你面前强辞解释。我为何会做了错事,你心中必定早已有了自己的分辨。但,你既然没走,便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说出心里的话,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