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卓少炎在身旁坐着,戚炳靖又哪里会拘束。他一面同沈、英二人寒暄着,一面自案上看着卓少炎平素喜欢吃的,挑出来放到她面前。
许是天冷,卓少炎吃得不太多。戚炳靖抬手取下她手中酒杯,亲自夹菜送至她唇边,温声哄她道:“明日启程,路上只怕吃不好,今夜多少再吃些,可好?”
他不刻意避忌席间其他人,音量如常。沈毓章坐得近,听见了这话,一时手上动作都慢了些。
卓少炎倒没觉得什么。当初在长宁面前他亦是如此,想是习惯了随心所欲,而这世上也没人能约束得了他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她轻声道:“没你的厨子做得好。”虽是这般说着,但还是就着他的手又吃了些。
戚炳靖笑了,看着她的目光很是温柔,全然是沈毓章此前未见过的面貌。
沈毓章心下感慨,想了一想,仍是开口问道:“少炎亲王之位,此去大晋,没名没分。谢将军是如何打算的?”
这话他语气虽然和善,然却带着分明的质问。他转头又看向卓少炎,眉间微皱,再道:“少炎便这么心急,连几个月都等不得么?若待谢将军归晋后,将与你的婚事同晋帝议定,再以国书下聘,岂不更为妥当?”
这是心中真把他自己当做她的兄长,才能说出口的责备。
卓少炎抬手稍稍按住戚炳靖的膝头,不让他回答,而是先行开口:“一日,一时,一刻,我都不愿意同他分开。”
沈毓章闻之震动。
而为之震动的亦不止他一人。
戚炳靖低头,将她按在他膝头的手拢进掌中,轻轻握住。她此前虽同他剖白过心迹,亦允承过重诺,但皆是二人私下之言,她从未像今日这般当着旁人的面,坦然道出她对他的情意。
她以毫不遮掩的赤诚,再次将他的心重重打动。
然后戚炳靖抬头,对沈毓章道:“少炎此去大晋,我必保她不受一分委屈。沈将军之担心,十足多余。”
沈毓章深深看了他一眼,本欲再说什么,却终未再开口。
……
宴至尾声,英宇泽困倦极了,伏在娘亲怀里,长黑的眼睫贴着下眼睑,怎么叫都睁不开眼。英嘉央遂叫内侍先将皇帝送回西华宮安置,然后再请卓少炎同她移步偏殿说话,留沈毓章与戚炳靖在席上继续饮酒。
自金峡关的那次对谈后,她二人便再没遇上能像眼下这般单独说说话的机会。内侍给二人进上热茶与几盘果子,然后阖门退下。
二人同坐于榻上,中间隔着小几。卓少炎看见英嘉央拿出准备好的一个精巧铜匣放至几上,又见她推开匣盖,里面是半片金制麒麟符。
卓少炎睹之微怔。
英嘉央柔声开口道:“少炎,过去这些年,你受苦了。你为国之功勋,远胜千百男儿,卓氏英名必入史册。如今你要远嫁大晋,卓氏无人,毓章同我便托大一回,做你母家的兄嫂。做兄嫂的,总要为妹妹备足嫁妆才是。你既解帅印、上交兵符,毓章又命兵部重铸了一枚麒麟符,一半付予你,一半交由云麟军新帅。倘若你将来遇急,不必往报朝廷,以此符即可调用云麟军半数兵力。少炎,你本心赤忠,必不会滥用兵权。这半片麒麟符,便是毓章同我给你傍身北上的嫁妆。只有你手握大平调兵之权,晋室中人才不敢小觑你,才不敢给你委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