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戴夫&iddot;普尔沃斯喜欢大海,在家时就经常冲浪、钓鱼和划船,在海里消磨时间是他的一种生活方式。
杀手出现了,一双呆滞的细长眼,两排锋利的牙齿,他们游过它身边时,斯特莱克领略了这头黑鳍鲨的慵懒和冷漠,并惊叹于它光滑流畅的轮廓。他知道,若不是戴夫铁了心去摸一把,它肯定会满足于游弋在蔚蓝色的大海。
那道伤疤今天还在:鲨鱼咬掉了戴夫小臂上的一大块肉,他右手的大拇指一直有点不听使唤。但这并不妨碍他干活儿:戴夫如今是布里斯托尔的一位土木工程师,他和斯特莱克每次回家仍去维多利亚酒馆喝酒,那里的人都称他&ldo;哥们儿&rdo;。普尔沃斯从骨子里固执、任性、喜欢猎奇,空闲时间还去潜水,但不再去招惹大西洋的姥鲨了。
斯特莱克床上方的天花板有一道细细的裂缝。好像以前从未留意过。他目光追寻着裂缝,脑海里却浮现出海底的黑影和突然涌现的一股黑血,以及戴夫无声惨叫时剧烈挣扎的身体。
他想,欧文&iddot;奎因的凶手就像那头黑鳍鲨。案子里的那些嫌疑者中间并无疯狂、任性的嗜血者。他们谁都没有从事暴力活动的前科。
一般尸体出现时,经常可以通过追踪有前科者找到嫌疑人,但在这个案子中,所有嫌疑人都没有血迹斑斑的过往可供警方像饿狗一样追寻。这个凶手是更罕见、更离奇的禽兽:隐藏自己的本性,直至被激惹到一定的程度。欧文&iddot;奎因像戴夫&iddot;普尔沃斯一样,不小心戏弄了一个沉睡的凶手,惹火烧身。
第三十一章(2)
斯特莱克曾多次听到这句老生常谈:每个人都有杀戮的本性。他知道这纯属无稽之谈。诚然,对有些人来说,杀人易如反掌,能够带来快感:他就遇到过几个。几百万人被成功训练去结束别人的生命,他,斯特莱克,就是其中一个。人们一般因机会而杀人,为获得好处,或为保护自己,在别无选择的情况下发现自己有杀戮的能力,但也有一些人,即使在极度的压力下,也会戛然而止,无法利用优势,抓住机会,打破那个最关键的最后禁忌。
斯特莱克非常清楚捆绑、攻击和肢解欧文&iddot;奎因需要什么样的心理素质。凶犯竟然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完成作案,并成功消除证据,而且似乎未表露出很大的压力或负罪感,引起别人的注意。所有这些都说明凶犯具有危险的人格特征,一旦被激惹,会变得高度危险。但他们相信自己没有受到察觉和怀疑,所以不会对周围的人构成新的威胁。但如果再次触碰……比如说,触碰到欧文&iddot;奎因曾经触碰的地方……&ldo;该死。&rdo;斯特莱克低声骂一句,赶紧把烟扔进旁边的烟灰缸,不知不觉中烟已烧到手指。
那么下一步做什么呢?斯特莱克想,既然&ldo;逃脱罪案&rdo;的线索不存在,他就必须查寻&ldo;走向犯罪&rdo;的线索。既然从奎因之死的结果中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就应该好好看看他生前的最后几天。
斯特莱克拿起手机看着,深深叹了口气。他问自己,能用其他方式获得他寻找的第一个情报吗?他在脑海里过了一遍熟人名单,飞快地做出取舍。最后,他没有太大热情地断定,首选的那个人最有可能给他带来收获: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亚历山大。
他们共有一个父亲,但从未生活在一个屋檐下。阿尔比斯特莱克小九岁,是乔尼&iddot;罗克比的婚生子,这就意味着他们俩的生活没有交集。阿尔曾在瑞士接受私立教育,现在有可能在任何地方:在罗克比位于洛杉矶的宅邸,在某个说唱艺人的游艇,甚至也可能在澳大利亚的某个海滩,因为罗克比的第三任妻子是悉尼人。
阿尔虽说是他的同父异母弟弟,却表现得比任何人都更愿意跟这位哥哥缔结关系。斯特莱克记得腿被炸断后阿尔到医院来看望他;那次见面很尴尬,但想起来心里还是暖暖的。
阿尔到医院时带来了罗克比的提议,其实发邮件也能说清楚的。
罗克比提出资助斯特莱克开办侦探事务所。阿尔宣布这个提议时很得意,认为这证明了父亲的慷慨无私。斯特莱克则非常清楚父亲不是这样的人。他怀疑罗克比或他的智囊团担心这个独腿老兵会到处兜售自己的故事,所以想用这份大礼堵住他的嘴。
斯特莱克没有接受父亲的慷慨赠与,后来申请贷款时遭到每家银行的拒绝。他十分不情愿地打电话给阿尔,拒绝接受金钱馈赠,拒绝去见父亲,只问能不能获得贷款。这显然把对方给得罪了。后来,罗克比的律师带着最贪婪银行家的所有干劲,追着斯特莱克索要月息。
斯特莱克若不是雇用了罗宾,贷款早已经还清了。他决定在圣诞节前偿还,决定不欠乔尼&iddot;罗克比的人情,所以最近才这样超负荷地工作,每星期连轴转,每天工作八九个小时。因此,想到要请弟弟帮忙他就觉得心里不舒服。阿尔显然很爱父亲,斯特莱克能理解他对父亲的忠诚,但罗克比一旦在他们中间出现,气氛就会紧张。
阿尔的号码响了几次,最后转到语音邮箱。斯特莱克失望的同时也松了口气,留了一条简短的语音,叫阿尔给他回电话,然后便挂断了。
斯特莱克点燃早餐后的第三支烟,又开始端详天花板上的那道裂缝。&ldo;走向犯罪&rdo;的线索……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凶犯是什么时候看见书稿,并意识到可以重现书中的谋杀……他又一次过滤那些嫌疑者,好像他们是他手里的一副牌,仔细研究各种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