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锡勇很满意,又问:&ldo;你能说得出几个国内有名的机器厂吗?&rdo;
陈念礽想了想说:&ldo;要说机器制造厂,除安庆内军械所、江南机器制造总局外,还有李中堂创办的金陵制造局和左侯创办的福州船政局,可惜,去年此局被法国人破坏惨重。除这两个局外,就我所知道的,还有兰州机器局、天津机器局、广东、山东、湖南、四川等省都有机器制造局。不过,这些局大多规模不大,所出的产品也不多。&rdo;
&ldo;行了,可以了。&rdo;蔡锡勇又问:&ldo;张大人打算在广东办一些洋务实业,你看,最急务的当是什么?&rdo;
陈念礽低下头,沉思一会,说:&ldo;当年曾文正公请容监督去美国购买机器,立脚点在自己造机器,故买的是机器之母,即凭在美国所买的机器,造出新的机器来。一时间,机器二字盛行中国。所以,这几十年来,中国所办的军工厂莫不以机器局命名。我记得还是我们初到美国不久,容监督有次跟我们说,钢铁是构成一切机器最主要的材料。中国现在没有钢铁,要造机器,得向美国或欧洲一些强国买钢铁,成本昂贵。其实,中国矿藏很多,完全可以自己采矿冶炼,自己来造钢铁。这样,不但可以解决自己的用材,还可以将这些钢铁卖给外国,赚大钱。在容监督的启发下,我在美国就选择了机器制造和冶炼这两门功课。故以我之见,当务之急是在广东办一座钢铁厂,自己采矿炼铁炼钢。&rdo;
蔡锡勇满脸绽出笑容。他站起身,然后握着陈念礽的手:&ldo;你这个想法跟我不谋而合,我们是英雄所见略同,恭喜你被录取了。今后,广东的洋务实业要多多借重你。&rdo;
陈念礽很高兴地说:&ldo;我只是学了点书面知识,没有具体做过事,今后只能是边干边学。&rdo;
桑治平也起身,问:&ldo;你住在哪里?&rdo;
&ldo;我住在榕树街鸿达客栈。&rdo;
蔡锡勇说:&ldo;还委屈在那里多住几天,不要挪动了。过几天我再为你寻一间好房子,到时我派人来鸿达客栈接你。&rdo;
晚上,桑治平又想起了陈念礽。他发现自己是从心里喜欢这个小伙子。他甚至还觉得小伙子有点像他年轻时的模样,举手投足之间,依稀可见二十多年前自己的影子。他有一种想和陈念礽聊一聊的冲动。次日下午,桑治平早早地吃了晚饭,便径直去了榕树街。鸿达客栈是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旅店,经过多次打听,才在榕树街的一条小巷子里找到正在灯下攻读的陈念礽。见是昨天的大主考亲自下到这里来找,他显得又激动又紧张。忙将小房间惟一的一条小木凳让给客人,自己坐在床沿上。
&ldo;读的什么书?&rdo;桑治乎随手翻着陈念礽刚才读的书问。
&ldo;从美国带回的《采矿学》,随便翻翻,温习温习。&rdo;陈念扔的答话有些拘谨,不像昨天那样大方,主考的亲自拜访太出乎他的意外了。他很客气地说:&ldo;老爷光临鸿达客栈,我真没想到。我家里清贫,住不起大旅馆,这里太简陋,无法招待你,我很过意不去。&rdo;
桑治平爽朗地笑着说:&ldo;不要叫我老爷,我叫桑治平,你叫我桑先生吧!我是穷苦书生出身。像你这样年轻时,我能住这样的旅店就算很好的享受了。&rdo;
桑治平说着拿起桌上那本《采矿学》,指着书上的英文,笑着说:&ldo;你真了不起,能读它。在它的面前,我可是一字不识的睁眼瞎呀!&rdo;
说着又哈哈大笑起来。
望着桑治平脸上那灿烂的笑容,陈念礽心里的拘谨和紧张完全消除了。
&ldo;刚到美国时,听美国人叽里哇啦地说话,看他们书报上那些歪歪斜斜的文字,我心里很害怕,不知自己今后有没有本事听得懂他们的话,认得他们的字。后来慢慢地也就习惯了,不知不觉间也就能说能看了,也真奇怪!&rdo;
&ldo;这就是俗话所说的,在山识鸟音,在水识鱼性。身临其境,很快也就会了。&rdo;
桑治平放下《采矿学》,笑微微地又将坐在对面的小伙子细细打量起来,心里惊道:这小伙子真的是有几分像我!
&ldo;念礽,我今夜来此看你,没有别的事,想和你随便聊聊家常。&rdo;
陈念礽点头笑笑,他觉得这位主考老爷很亲切平易。
&ldo;昨天你说,你父亲在京师做内阁中书,你又是怎么到广东来的,祖籍香山吗?&rdo;
&ldo;是的,我家祖籍香山,父亲在京师做中书。五岁那年父亲病故,全家就迁回香山老家了。&rdo;
桑治平心想,照这样说来,他是真正的广东人,怎么会与一般广东人的长相差别很大呢?遂问:&ldo;你母亲也是广东人吗?&rdo;
&ldo;不是,母亲说她娘家是河南的。我回香山后,常听到的也是母亲的中原口音,十二岁以后又离家到美国,所以我的口音与香山腔调有很多不同。桑先生问我母亲的籍贯,是不是也发现了这个与别人的不同之处?&rdo;
陈念礽两只圆而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招人喜爱的灵气,桑治平看着这两只眼睛,又一次觉得似曾相识;认真地看时,又仿佛轻烟淡云似的摸不到实处。他在心里轻轻地遗憾着。
&ldo;是呀,我听你的口音,就不像是地地道道的广东腔。&rdo;桑治平有意接过他的话,&ldo;你有几个兄弟姊妹?&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