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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第1页）

代儒又说：&ldo;还有一章，你也讲一讲。&rdo;代儒往前揭了一篇，指给宝玉看。宝玉看是&ldo;吾未见好德如好色者也&rdo;。孔子这句话的的意思：我没见过喜爱道德像喜爱女色一样的人。人喜爱美色是天性，是自然而然的;喜爱道德可是后天的，是培养起来的：道德了。美色的魅力当然就超过道德了，难怪得&ldo;英雄难过美人关&rdo;。宝玉觉得这一章有些刺心，陪着笑说：&ldo;这句话没有什么讲头儿。&rdo;代儒沉下脸说：&ldo;胡说!假如考试出了这个题目，你也说没有做头儿吗?&rdo;宝玉不得已，只好说：&ldo;是圣人看见人不肯喜欢道德，见了美色就喜欢得不得了。岂不知道德是天性中本来就有的东西，人们偏偏都不肯喜欢它。至于那个美色呢，虽然也是从先天中带来，没人喜欢的。但是热爱道德是天理，喜欢美色是人欲，人哪里愿意像喜欢美色一样热爱道德呢。孔子这是在感叹这种现象，也是希望人们能够转变的意思。另外，很多虽然热爱道德，但是太肤浅，如果像喜欢美色那样去做，那才是真正的热爱啊。&rdo;宝玉的真正看法好像不是这样，但他不敢说实话，只好找正统的意思说了。代儒点头说：&ldo;这样讲还可以。我有句话问你：你既然懂得圣人的话，为什么还犯着这两件毛病?我虽然不在家中，你们老爷也没有告诉我，其实你的毛病我却都知道的。做一个人，怎么不想长进?你现在正是&lso;后生可畏&rso;的时候，&lso;有闻&rso;&lso;不足畏&rso;全在你自己做了。我现在限你一个月的时间，把念过的旧书全要温习一边，再念一个月文章。以后我要出题目叫你写文章了。如果再偷懒，我是绝对不能答应你的。自古说：&lso;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rso;你好好记着我的话。&rdo;宝玉答应了，也只好天天按着要求去做吧。&ldo;成人不自在，自在不成人&rdo;的大致意思：人要想有成就，必须刻苦努力，不可安逸自在;老想着安逸自在，就不会有成就的。

宝玉上学以后，怡红院就很清净悠闲了。袭人倒可以做些活计，拿着针线要绣个槟榔包儿，她想，现在宝玉开始读书了，丫环们也就没有惹祸了。早要能这样，晴雯又怎么会弄到那个样子?她想着想着，俗话说&ldo;兔死狐悲&rdo;啊，不觉地就流下眼泪来。忽然，她又想到自己成不了宝玉的正妻，不过是个偏房小妾。宝玉的为人，自己还能拿得住，只怕娶了一个利害的，自己就是尤二姐、香菱那样的结果。她平时看着贾母、王夫人表现和熙凤流露出的意思，宝玉的媳妇肯定是黛玉了。那黛玉可是个多心的人。想到这些，她心里怦怦直跳，脸上也热呼呼的，拿着针不知扎到哪里去了，干脆就把针线活放下，走到黛玉那里去探探她的口风。

黛玉正在那里看书，见是袭人，忙欠身让座。袭人也连忙迎上来问：&ldo;姑娘这几天身子挺好的吧?&rdo;黛玉说：&ldo;哪能啊，不过略微硬朗些把。你在家里做什么呢?&rdo;袭人说：&ldo;现在宝二爷上了学，屋里一点事儿也没有，因此来看看姑娘，说说话儿。&rdo;说着，紫鹃端上了茶。袭人忙站起来客气说：&ldo;妹妹坐着吧。&rdo;她又笑着说：&ldo;我前天听见秋纹说，妹妹背地里说我们什么来着。&rdo;紫鹃也笑道：&ldo;姐姐怎么能信她的话!我说宝二爷上了学，宝姑娘又隔得远了了，连香菱也不过来，你们应该很闷的。&rdo;袭人接着动情地说：&ldo;你还提香菱呢，她才叫苦呢，碰上这样一位太岁奶奶，让她这日子怎么过啊!&rdo;她又伸出两个指头说：&ldo;说起来，比她还利害，连外头的脸面都不顾了。&rdo;两个指头指的是谁?应该是二奶奶熙凤吧。黛玉接着说：&ldo;她确实也够人受的了，看看尤二姑娘怎么死的啊。&rdo;袭人感叹说：&ldo;可不是嘛。想来都是一样的人，不过名分地位差一些，何苦对人家这样毒辣啊?这样外面的名声也不好听啊。&rdo;黛玉从来没听到过袭人背地里说道别人，一听她说这样的话，就知道应该有什么原因，不过一时也闹不清楚究竟为什么，就模模糊糊地回答说：&ldo;这也难说。家庭内部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到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rdo;袭人哀怨地说：&ldo;做了伺候别人的人，心里先就胆怯了，哪里还敢去欺负人呢。&rdo;不知道黛玉听了这句话，会不会明白袭人的意思。黛玉说出了一个真理：不管是在家庭，还是在社会，没有绝对的公平和平等，古代没有，现代也没有。不过，这个真理，和其他真理一样，是很刺激人的，现在就强烈地刺激了袭人的心。

这时，只听一个老婆子在院子里问：&ldo;这里是林姑娘的屋子吗?哪位姐姐在这里呢?&rdo;雪雁出来一看，模模糊糊认出是薛姨妈那边的人，就问：&ldo;干什么?&rdo;老婆子说：&ldo;我们姑娘派我来给林姑娘送东西的。&rdo;雪雁说：&ldo;稍等一等。&rdo;雪雁进来禀报了黛玉，黛玉便叫领她进来。那老婆子进来问了好，先不说送什么东西，只是盯着黛玉看。黛玉倒不好意思起来，只好开口了：&ldo;宝姑娘叫你来送什么?&rdo;婆子这才笑着说：&ldo;我们姑娘让给姑娘送了一瓶儿蜜饯荔枝来。&rdo;她回头又看见了袭人，就问：&ldo;这位姑娘不是宝二爷屋里的花姑娘吗?&rdo;袭人笑道：&ldo;妈妈怎么认得我?&rdo;老婆子笑着说：&ldo;我们只在太太屋里看屋子，不大跟太太、姑娘出门，所以姑娘们都不大认得。姑娘们碰巧到我们那边去，我们都大致记得。&rdo;说着，她把一个瓶子递给雪雁，又回头看看黛玉，笑着对袭人说：&ldo;怪不得我们太太说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原来长得真是天仙似的。&rdo;袭人见她说话冒犯，连忙岔开话：&ldo;老妈妈，你累了，坐坐喝茶吧。&rdo;那婆子笑嘻嘻地说：&ldo;我们那里忙呢，都张罗琴姑娘的事呢。姑娘还有两瓶荔枝，让给宝二爷送去。&rdo;说着，她颤颤巍巍告辞出去。黛玉虽然生气这老婆子刚才乱说话，但因为是宝钗派来的，也不好怎么样她。等她出了屋门，黛玉才说一声：&ldo;替我谢谢你们姑娘。&rdo;那老婆子还只管嘴里嘟嘟囔囔地说：&ldo;这样的好模样儿，除了宝玉，什么人承受得起啊。&rdo;黛玉假装没听见。袭人笑着说：&ldo;怎么人到了老了，就是喜欢乱说乱道，让人听着又生气，又好笑。&rdo;雪雁拿过瓶子来给黛玉看。黛玉说：&ldo;我懒得吃，那去放起来吧。&rdo;她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袭人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