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齐之间的战争已经几百年了,长则间隔五十年,少则间隔十年,就爆发一场大规模的战争。每次战火弥漫的时间短则一年,长的十年也有。几百年来,燕齐之战,大燕一直都是败多胜少,割地赔款之事不提,还常常要借和亲来缓和两国矛盾,掩饰自己的软弱无能。
此时距离上一次战争已经有十五年,同样的巨额赔款,同样的和亲。几百年来,大燕上下对这种战败的耻辱已经司空见惯,麻木不仁的。
但是,百姓可以忘,官员可以忘,甚至皇帝也可以忘,而真正的军人,忘不了!
沈ju眼露钦佩之色,第一个开口:&ldo;不愧是将门虎女,听得我热血激昂。&rdo;说着也没人劝,自己先饮了一杯。
她的话出口后,大家表情稍微放松了一点。
还是玉秋最是会活跃气氛啊。陆颖想,再看侯盈,果然表情不久就归于正常了。
接下来众人依次行了酒令。
陆颖专心的听着,几人的陈词或精巧,或大气,或清新,尽管是临时而做,却都有精妙之处:她这几个同窗,才学都不简单啊。低头笑了笑,她以前曾经见过师姐们这样三人五人在一起谈诗论词,心中羡慕已久,今天终于有缘一试。
虽然事前并没有约定命题,但既然侯盈开了头,接下几人的酒令无一不是直接间接的袒露着自己的志向。
窦自华承袭了她母亲的刚强不折,耿直不屈,吟的是&ldo;宁为君子炉中炭,不做小人席上宾。&rdo;。
谢岚自幼仰慕母亲女儿奔四方的豪情,向往的是&ldo;愿行千里路,仰首看银河。&rdo;般畅游天下的生活。
沈ju便是极尽奢华和享乐的代表,不顾窦自华白眼大翻的眼神,摇着金边纸扇,自顾自念出:&ldo;珍馐玉糜黄金水,红袖添香夜鸳帐。&rdo;
文辞中的露骨让韩宁秀忍不住瞪了她一眼。
沈ju却是一副我脸皮厚我无所谓的表情,说完反而调侃了看一眼最小的陆颖。
陆颖虽然未成年,但也懵懂知事。沈ju词句里的暧昧,她岂会听不出来,本来有些不自在,但偷眼见其他人面色如常,便也抿抿嘴,端直了身子,假装若无其事。
比起以上几人的鸿远,许璞反倒淡定得多,&ldo;屋外桃花屋内酒,谈天说地友。只盼生来许多闲,醉卧老马看南山。&rdo;
陆颖听着她们的口中所说,思及自身,内心一片迷茫:她并没有什么远大的理想。只想努力的学习,不负山长所望,成为一个让她骄傲的人。将来如果有机会,或者可以在花山做一个夫子。可是花山的夫子,无一不是大才,她能够做到吗?
陆颖想到将来,不免有些抑郁。她不想被人看出,只是埋头吃菜。
许璞就坐在陆颖身边,虽然陆颖极力掩饰,却也被心细如发的她发现了情绪的变化,只是她毕竟对陆颖知之甚少,不能体察她心中所想。
众人虽然口上对陆颖以平辈相称,因她年纪太小,不免将她当成小妹妹看待,见她不接话,也不相强,理解的给她充裕的时间思索。
唯有韩宁秀,陆颖曾经是书院杂役身份让她根本没将陆颖视作同窗,后来被花山书院录取又被她认为是李凤亭一时心软的施舍,所以在她心中,陆颖依旧还是那个小杂役。
&ldo;怎么,想不出来吗?&rdo;韩宁秀秀目轻笑,带着一丝嘲弄的意味目光看着这个打着双辫的大女孩,刚刚陆颖望向她花痴般的目光让她十分不慡,此刻有意想让她出丑。&ldo;若是不行,认输便是,可不要强撑啊?&rdo;
陆颖被最后一句微微拉长调的问话羞得满面通红,急忙在脑中思索。
侯盈却是知道她这表妹心中所想,便用警告的语气道:&ldo;宁秀!&rdo;
韩宁秀岂是听人劝的性子,见侯盈维护一个外人,心中不悦,反倒更下定决心要好好的奚落她,于是歪着脑袋看着表姐,眼睛仿佛能够说话一样,用极轻柔的声音假意体贴劝道:&ldo;表姐,这也没什么?陆颖原本只是一个杂役,怎么能与我们这些受教多年的人相比?这样的场面她也只怕是头一次见过吧?你让她在片刻之内行出酒令来,不是刻意为难她吗?不如就让她背首应景的诗,就算她过关了吧!&rdo;
此话一出,陆颖脸色刹那间惨白,胸口却血气急涌,刺得耳根发红。刚刚还还觉得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此刻仿佛都成了最尖锐的讽刺和嘲弄。
便是如此努力,这里仍然不属于她吗?
陆颖握紧拳头,也不管身边的沈ju许璞急急开口欲说什么,只蓦的站了起来,两只乌黑乌黑的眼珠迸发出锐利无比的光,她盯着韩宁秀,字句铿锵简洁:&ldo;颖出身低贱,不该与诸君同席,玷污了诸位的身份。今日厚赐颖铭感于心,就此告辞!&rdo;
说着扭头走出亭中,脚步不缓不急,心中却已是强压想要赶快逃离这羞辱之地的欲望,只凭信念撑着一股傲气,不肯教他人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