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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第1页）

山区公路不以公里计远近，两个多小时其实不过走了四十来公里。到乡政府所在地，已近中午。这个乡我待过一个月时间，和向东去闯世界，很大的原因是常被抽调下乡。乡政府还是以前那幢五十年代的旧楼，王一州四处看了看，点头说：&ot;嗯!这才像个贫困山区。&ot;

孔志军把人带到会议室，指挥几个办事员为我们端茶倒水，很有点领导的味道。想起以前下乡，乡长在我眼里可是个大人物，不到十年，乡长成了我的学生。我最关心的是厕所，仍在老地方，几十米外能闻见臭气。我悄悄对孔志军说：&ot;吃的不重要，你的wc可是谁都要参观的。&ot;他挠挠头笑道：&ot;十分钟就好。&ot;急火火带人出去。

开饭了，菜是豆腐、豆脚、豆芽和闷黄豆，外加一大碗切成手掌般大小的五花肉，还有一盆青菜汤。孔志军想说点什么，我抢道：&ot;你是装穷呢，还是想告诉我们，你这里豆子收成不错?&ot;他低头笑说：&ot;不、不好意思，穷地方，请大家包涵。&ot;

&ot;没关系，没关系!&ot;王一州吃马草一样夹一大把豆芽入口，&ot;挺好的，正宗的纯天然食品，城里可吃不上。&ot;

杨主持用摄像机对准这些菜说：&ot;孔乡长好胆量，不仅有捐款的富翁还有省里、县里的人，连酒店也不上，吃这些，鸡都没一只。&ot;不知是赞扬还是讽刺。孔志军也不在意，不停地点头赔笑。见大家开吃，他说：&ot;吃过饭，休息一会我们进村。&ot;说完走了。

王一州和陶洁在镜头前吃得津津有味，杨主持收起摄像机，他们停筷不动了。艳艳吃了几口稀饭，和陶洁坐到一边，吃她们自带的巧克力。其余的人也吃得很快，不一会，只剩我一人，菜像没动过一样，我吃东西慢，不管菜是好是坏。

吃饱后，王一州邀艳艳、陶洁打扑克，我独自离开乡政府，故地重游。在破烂的小街上走了圈，转去乡政府宿舍。

孔志军家门上残留有个大喜字，窗上也有，只是红色变白了，我没敲门，贴近窗户往里看，看见人影。

&ot;你不跟他们一起吃呀?&ot;有个女人的声音问。孔志军说：&ot;人多，我怕菜不够吃。&ot;

女人大声说：&ot;你自讨苦吃，哪个当乡长不吃点，你倒好，刚借来的钱，拿去给他们租车，乡里几时才有钱报销?我看你怎么给你爸治病。&ot;孔志军说：&ot;县里不知道搞什么鬼，和我们文老师过不去，就给辆吉普车，那么多人哪里坐得下?万一文老师他们不高兴，把捐款撤了，就不好办了，我爸的病再去借点。&ot;女人嚷得更大声：&ot;借!你讲得轻巧，找哪个借?亲戚朋友个个借过了?要借你自己去，我没得脸了。别人当乡长你也当，人家谁不在县里有房子?你这样下去，连老婆孩子也养不起。&ot;

&ot;少讲两句得不得，我几时让你们挨饿受冻了?懒得跟你讲，吃餐饭不让我安然。&ot;孔志军走到窗前，我急忙俯下，却见杨主持和摄影师蹲在我后面，杨主持狡黠地对我笑。里面传来吵闹：&ot;打死我呀!连你儿子也打死去!省得要钱养。&ot;

第八章捐款危机（12）

&ot;离婚!和你这种人过不下去了，我走!&ot;门开了，孔志军吃惊地看我们，摄影师用镜头对准他手上的大碗，米饭上铺有一层豆腐渣做的菜。

我们要去的村不通车，车子到一个小山脚停下。各人有所准备，王一州一伙更是钉鞋、手套、太阳帽，连登山绳、安全带也带来了，像是搞一次探险。

孔志军和省里、县里的人走在一块，王一州部队和记者们在中间，我和艳艳稍稍靠后。王一州没走几步就吹上了：&ot;这条路好走，上回我去贵州，那才是真正的羊肠小道，还很危险，低头一望，万丈深渊。&ot;

一路上风景并不好，草和树非常少，说是穷山恶水才恰如其分。山坡不算太高，不过拿摄像机的人够受的了，孔志军把最重的电池背在身上。我说：&ot;当乡长了，也不叫几个人来差使。&ot;他笑笑，&ot;都忙，我一个人行了。&ot;希望工程的张老师说：&ot;孔乡长怕多来一个人，村里难接待，乡上还得开补贴。&ot;

我沉默了一下，又问：&ot;你以前在这一带教过书?&ot;孔志军说：&ot;在过一年多，后来又跑了几个教学点，哪缺人手上哪去。不过最累的是学生，有些走上十几里山路才到教学点，天没亮拿火把上路，晚上又这样回去。&ot;

王一州插话说：&ot;以前有没有教室?&ot;孔志军摇头：&ot;有是有，可要命的就是这教室，泥巴打的，年月太久了。我在这个村那年，下大雨，垮了一间，九个孩子压在下面，我用手把他们刨出来的，一个个手拿课本，脸色好好的，像在念书。可怎么叫也不会应了，我&ot;他一脸凄色，像又回到那一刻。

众人听得心惊肉跳，艳艳捏得我的手痛。孔志军抑制住情绪，接着说：&ot;唉，那是六年前的事了，就在去年又没了五个。也不是下雨，老师讲课到一半突然就压下来，一点预兆没有。幸亏平时教过要往桌子下躲，要不可能更糟。这样才争取到希望工程。&ot;我们相互对望，想不到为这个小学，五个小孩付出生命的代价。

走了一小时，艳艳和陶洁有些走不动了，王一州也不像开始健步如飞。孔志军说：&ot;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累了。&ot;大家同意，各自找地方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