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那您就考虑考虑吧。&rdo;
他又要了两杯威士忌。不,我不想跟他睡觉,不想跟任何别的男人睡觉。我的躯体早就沉睡在一种自私的麻木状态,我会以怎样的堕落行为去打扰它的安宁?再说,这似乎绝不可能。纳迪娜那么轻而易举地委身于陌生男子,对此,我常常瞠目结舌,在我这孤寂的肉体和我身边独自饮酒的男人中间,并不存在任何联系。想象自己一丝不挂地躺在他裸露的怀中,就像假设那躺着的就是我的老母亲一样荒谬。我说:
&ldo;等看看这晚上相聚的情况如何再说。&rdo;
&ldo;真荒唐。&rdo;他说,&ldo;脑子里总缠绕着这个问题,您怎能指望我们谈论政治或精神分析?您完全应该知道您将要作出何种决定,赶紧明说吧。&rdo;
他如此迫不及待,这清楚地向我表明了不管怎么说,我还不像我的老母亲。应该相信,至少在这一个小时之内,我是令人渴望的,因为他就渴望得到我。纳迪娜常常说她上床就像上饭桌一样无所谓,也许她说得有理。她责备我总戴着冰冷的山羊皮手套去接触生活,果真如此吗?若我脱掉这手套,将会发生什么事?倘若今晚不脱去,从今往后还会脱去吗?&ldo;我的生命已经完结。&rdo;我充满理智地对自己说,可是,与理智唱对台戏的是我尚有多少个春秋要打发。
我突然说道:&ldo;行,那就是同意。&rdo;
&ldo;啊!回答得好。&rdo;他像个医生或教授似的用鼓励的口吻说道。他想握我的手,可我拒绝了这份报答。
&ldo;我想要杯咖啡。我担心酒喝得过量。&rdo;
他淡淡一笑:&ldo;要是个美国女郎,准会再来一杯威士忌。&rdo;他说,&ldo;不过,您有道理,万一我们哪个醉得不省人事,那就丢丑了。&rdo;
他要了两杯咖啡,随之而至的是不快的沉寂。我说同意,这主要是出于对他的好感,是因为他善于在我们俩之间建立起这种亲密但却不稳固的关系。可现在,这声同意冻结了我的好感。咖啡刚一喝完,他便说:
&ldo;上我房间去吧。&rdo;
&ldo;马上就去?&rdo;
&ldo;为什么不?您看得清清楚楚,我们再也找不到什么可说的了。&rdo;
我多么想有时间慢慢适应我所作出的决定,希望从我们缔结的协约中渐渐萌生出一种默契。可事实却是我再也找不到任何话题。
&ldo;上楼吧。&rdo;
房间被行李箱挤得满满的:有两张铜床,一张摆满了衣物和纸张,一张圆桌上摆着一些空的香槟酒瓶。他把我抱到怀里,我唇间感觉到了一张暴烈、欢快的嘴巴。是的,是可能的;是轻而易举的;某种东西在我身上发生了,它有别于其他的东西。我阖上双眼,进入了与现实一样沉重的梦境,直到拂晓时分,心情才轻松地醒来。这时,我听到了他的话声:&ldo;仿佛少女受到了恫吓。我们不会伤害少女的,我们只不过让她失去童贞,不会加害于她。&rdo;这些话虽然并非对我而言,但却猛地把我催醒。我来这里可不是为了扮演一个被强奸的处女的角色,或玩弄别的什么把戏。我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了出来。
&ldo;等一等。&rdo;
我躲进了浴室,匆匆地梳洗,拒绝任何思虑:要考虑已经来不及了。不等任何念头有时间在我脑中萌发,他已经来到了床榻,躺在了我的身旁。我紧紧地抱住他,现在,他是我惟一的希望。他的双手扒去了我的连衫衬裙,抚摸着我的腹部。我卷入了墨色的欲望波涛之中,任其冲击、颠簸、吞没,任其掀起、抛下。有时,我直落真空,我就要堕入欲河,陷入茫茫黑夜。多么惊心动魄的旅行!他的声音又把我抛到床榻:&ldo;我需要留点神吗?&rdo;&ldo;如果可能的话。&rdo;&ldo;你没有堵上吗?&rdo;他问得如此唐突,我不禁感到一阵恶心。&ldo;没有。啊!为什么?&rdo;要再动身去周游,已经很难。我重又在他的怀中默默思虑,保持沉默,紧贴着他的身子,透过我全身的气孔吞噬他的体温:我的骨架、肌肉在这情火中熔化了,安宁宛如细丝般柔软的螺旋,一层又一层地围着我缠绕。这时,他口气专横地说道:&ldo;睁开眼睛。&rdo;
我掀起眼睑,可它们像被沉重地压迫着,重又垂落在我那双被光线刺得难以睁开的眼睛上。&ldo;睁开眼睛。&rdo;他说,&ldo;这里是你,是我。&rdo;他言之有理,我不愿意回避我们俩。但是,我首先必须适应这一奇特的存在:我的肉体,眼睛要看着他那陌生的面孔,同时又要在他的目光打量之下,在自己的心底漫游,两者要同时兼顾,这确实是强人所难。既然他强求,我便看着他。我在混沌世界的半途中止住脚步,这是一个既无光明又不黑暗的世界,在这里,我既无身躯也无肉体。他掀起床单,与此同时,我意识到房间取暖很差,我意识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少女的那种下腹。我任凭他好奇地打量这具既不冷又不热的躯体。他的嘴巴逗弄着我的乳房。爬行在我的腹部、顺势向我的下身移动。我急忙又闭上眼睛,整个儿藏匿在他拼命与我争夺的欢乐之中。这遥远而孤独的欢乐,宛如一朵被掐断的鲜花,那里,被损坏的鲜花正飘溢出浓郁的芬芳。渐渐在凋谢。而他兀自含糊不清地在说话,我尽量充耳不闻。但是,我感到厌倦,他又回到我的身旁。他的温暖顿时又使我浑身激荡。他不由分说地把他的性具塞到我的手中,我毫无热情地抚摸着。斯克利亚西纳责备道:
&ldo;你对男人的性具并不真爱。&rdo;
这一次,他发现了我的一个缺点。我心里在想:&ldo;要是我整个人都不爱,我怎能喜欢这块肉?我从何处去汲取柔情献给这位男子?&rdo;他的两只眼睛里隐藏着一种敌意,令我气馁。但是,我对他并没有罪,哪怕是出于疏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