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lso;老头子&rso;这时就告诉&lso;太后&rso;,革命军无孔不入,是如何的厉害;孙文三头六臂,是如何的有钱,这次他带回海外华侨的捐款,数千百万。官军粮饷皆缺,何能和孙文打仗?寡妇太后一听,怎能不哭?太后一哭,老宰相事君无力,怎能不一掬同情之泪?
孙总统只有银元十枚
但是这儿也有点真情实况,写历史的人,倒不妨秉笔书之:在孙文大总统宣誓就职之后,一次安徽前线,军情告急,粮饷皆缺,急电中央索饷。临时大总统朱笔一批:拨二十万元济急。当总统府秘书长胡汉民持此总统手批,前去财政部拨款时,发现国库之内,只有银元十枚。(见&lso;胡汉民自传&rso;)
袁、孙两公,同为英雄,却各行其是,皆足千秋。其实当时孙公一文不名,举国皆知,只有隆裕太后不知罢了。袁公军饷缺乏,全国或有不知,而隆裕太后则知之极深也。斯时首都之内王公满城,腰缠千万者,所在多有,袁总理乃说动太后,要求王公大臣,毁家纾难,太后极以为然,懿旨、圣旨也就照发如拟。殊不知此一发,北京城内的王公大臣,就夜不能眠了。盖纾难虽人人之所欲;毁家就人人之所不欲了。老实说,那时北京城内的名王钜府,是鳞次栉比的。真要&lso;毁&rso;他几家,真的就足够清军打他个月,甚至一年的内战。遍地黄金的深宫大内,那就甭提了。不过可怜的光绪寡妇不知其所以然罢了,可是老狐狸袁世凯却了如指掌也。
笔者附注:纽约大都会博物馆中国部,最近重修开放。新展中即有出自清恭王府,价值连城的唐画&lso;韩干牧马图&rso;著录见宋徽宗的&lso;宣和画谱&rso;。书上有&lso;皇六子&rso;、&lso;恭王府&rso;等钤记。当时的恭王府中,这一等级的国宝,正不知有多少。但是那时的恭王,较之醇王(摄政王),和庆王,似乎选略有逊色呢。这只是一些王府。他们较诸皇宫大内的宝藏,还是无法相比呢。大清帝国毕竟是大清帝国嘛,它搜刮三百年的中华国宝,那能用得完呢?
经袁总理大臣毁家纾难这一倡导,满族王公大臣,便再也不敢轻言对革命党作战了。寡妇孤儿相依为命的太后,这时连身家性命都自觉难保,而频频乞怜于宰相。她现在是顾不得甚么皇位了,只要今后生活无虞,袁大臣能替她母子向将来的革命政府,争到点&lso;优待&rso;,她就很心满意足了。三百年来的&lso;孽&rso;,不是她母子造的,但是三百年来的&lso;怨&rso;,却要她母子独当之。亡国之君寡妇孤儿,终日以泪洗面,是值得同情的啊。幸好总理大臣尚能念本朝厚恩,一再提出保证,唐代表已在和议上向民军争得皇室优待费,每年四百万元,虽略少于袁大臣所提的四百万两,然也相差有限。将来的民国政府虽待先朝皇帝,如&lso;异国之君&rso;,但是仍有皇宫可住、皇号可保,紫禁城内,关起门来,仍是一朝天子。三千年来的亡国之君,有这样的光荣收场,古史所未有也。因此,太后在她面前哭跪于地的&lso;老头子&rso;宰相的劝慰之下,已彻底解除了武装。在决定大政方针的所谓&lso;御前会议&rso;中,太后和庆王奕劻反成了主和派的中坚。太后心心念念所想的,是袁宫保所公保的&lso;优待费&rso;,像前朝崇桢皇帝,战败后到煤山上去&lso;上吊&rso;,妇道人家不敢想像也。庆王则只是为他自已的千万家当着想。将来五族共和,老友做了总统,他仍是北京城内的庆王,面团团富家翁也。古语说,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不愿坐在厅堂的屋檐之下,怕檐上的瓦片掉下打破头也),何必去冒与民军作战的危险呢?太后和庆王(皇叔祖)既然都一意赞成共和,则宣统之退位,就是弹指间事了。
高干子弟不知轻重
但是任何政权都有它的&lso;极端派&rso;(fundantalists),三百年的大清王朝,何能例外?因此,在民、清两方和议初起时,以禁卫军总统良弼,和恭亲王溥伟为首的,年轻的满族亲贵,即已组成个有形无形的&lso;宗社党&rso;,极力主战。他们甚至认为袁世凯是个比革命党更可恨的&lso;心腹之患&rso;,曾计画将袁某暗杀之。这种败事有余、成事不足的&lso;亲贵&rso;和高干子弟,在义和团时期,曾闯下过滔天大祸。在西太后的包庇之下,他们要杀一龙二虎,却几乎把大清帝国弄得被列强所瓜分。可是这次他们连闯祸的机会也没有了。袁宫保为防他们捣乱,一通电话,便把良弼&lso;踢上层楼&rso;(kickhiupstairs),调良弼为上级有名无实的&lso;军咨使&rso;;内调冯国璋代替良弼,总统禁卫军(袁的八三四一)。冯曾是攻杀革命军三千人的清军头号战将,其后也一直主战,为宗社党人所看重。但是袁宫保总归是他的&lso;老爸&rso;,袁说一,冯不敢说二也。
军人干政刺客横行
袁公保那时显然是鸿运当头。上节曾言之,三个革命党刺客曾于一月十六日,谋炸老袁不中,反增加了袁某的政治资本。谁知十天之后,另一革命党刺客彭家珍,去炸良弼,竟巧遇于途,一击而中。不要命的刺客,当场身亡,良弼却腿断、血流,越日始惨死。北京为之全城震动。
读者知否?辛亥年间,革命党的炸弹,是足令二岁小儿不敢夜啼的。我们安徽的第一大商埠芜湖,在辛亥年间,就是被两个锡纸包的鸭蛋&lso;光复&rso;的(目前的名词叫&lso;解放&rso;)。&lso;锡纸&rso;是从香烟盒子里借用的。笔者儿时不乖,那时去古未远,我今日还记得我的&lso;奶妈&rso;警告我说:&lso;革命党来了。&rso;据她告诉我,革命党一个炸弹可以炸四十里。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