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篇毒辣的&lso;削藩论&rso;当时曾传遍海内外。有人曾怀疑它的主稿人是杨畅卿。虽环顾当时国民党人才可说是&lso;余子碌碌&rso;。有这种纵横天才的只蒋公和杨畅卿二人而已。蒋氏如是主动人,则腹案已足,又何必讲出来,并加上一个&lso;削藩论&rso;的题目呢?
再看杨畅卿与蒋公说是事前毫无关系,而一旦投靠,三数年内便累迁至行营秘书长、湖北省主席。他借箸一筹之时,如无过人之处,是不可能这样平步青云的。而杨畅卿之人,论才不让苏、张;论品亦非&lso;终身不设一谋之人&rso;。在紧要关头,他会使出浑身解数的。所以在将来史家找到新答案之前,我们无法否认畅卿是&lso;削藩论&rso;的作者。嗣后,国是演变与&lso;削藩论&rso;中诸点尤若合符节,使吾人更不能不承认畅卿的大才与重要性了。
(九)
不过杨永泰既在国民党内以纵横之才,一跃而&lso;后来居上&rso;之后,他显然是看准了当时蒋氏下面的派系关系,&lso;党&rso;有;&lso;军&rso;有黄埔;他皆不易插足,而&lso;政&rso;却虚席以待。以旧&lso;政&rso;学系的基础,在中国国民党(&lso;政学系&rso;原是老国民党的成员,而与新的中国国民党无关)内来个新的&lso;政&rso;学系的组织,从而操纵国民党的&lso;党&rso;、&lso;政&rso;、&lso;军&rso;三大要项中的&lso;政&rso;,岂不天与人归?畅卿因而在&lso;政&rso;的方面,就野心毕露了。
谈政治,要立于不败之地,一定要根基牢固。换言之,&lso;政学系&rso;以前的失败,便失败在只有政客而无根本。政客只有向有力者投靠,始有政治可耍。一旦这位有力者喜新厌旧,则政学系诸公,就难免有弃妇之悲;再者,纵使诸公固宠有术,而不幸有力者本人破产家亡,或充军去了,则政学系终身谁托,也成了问题。如今政学系又在蒋氏的国民党内寄生了。但是这种寄生政策如无&lso;群众基础&rso;,则始终只能做个陪陪大人先生的&lso;清客&rso;。主人的帐房、听差、马弁、厨房都会随时加以白眼的。要反客为主,只有抓到一个重要部门才行。杨畅卿显然是了解这一点的。
民国二十三年底,江西共军在五次围剿之后,突围西窜,溃不成军,国民政府威信大增。二十四年三月,全国最重要的地方性的军政机关&lso;军事委员会委员长武昌行营&rso;成立,畅卿又升任秘书长。二十五年一月畅卿正式出任封疆,出长湖北省政府。
杨永泰以旧政学系背景,投靠蒋氏幕中之后,数年之内,竟然做起省主席来,真可说是&lso;不次之迁&rso;了。试看与黄埔,这一批有汗马功劳的&lso;嫡系&rso;之中,有几个有这种幸运呢?如果别人处畅卿地位,可能也心满意足,作持盈保泰之想了。无奈人们的欲望,尤其是春风得意之人们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畅卿忘记了他原无追随首义之功,只是半路投靠而已。他至此居然要挤去正室,作自我扶正的打算了。因而此时他在国民党内便开始结交一批受、黄埔所排挤的游离政客和军人如刘镇华、黄绍竑、熊式辉、吴鼎昌、张公权、陈仪、沈鸿烈等,外以&lso;大公报&rso;为喉舌,内奉黄膺白、张岳军为领袖。再加以执上海的金融界牛耳的&lso;小四行&rso;被掌握为&lso;经济基础&rso;。政学系便呼之欲出了。黄埔简直成了&lso;晚辈&rso;;也只有招架之功!
但是这些政学系新分子中,除畅卿本人以及膺白、岳军之外,其他重要分子可说与老政学系都风马牛不相及。黄膺白虽还做过政学系的上司;张岳军以前只不过替政学系跑跑腿罢了,而黄氏此时疾病床褥,甚少露面。偶有表示,亦大有以圯上老人自居之慨,俨然是一位二十世纪的严子陵。而张氏则为人圆通,自求多福,不干众怒。所以此时事实上的领袖,则是杨永泰。不幸畅卿长于知人;却拙于自知。他不知无论和黄埔的分子的才智是怎样地不逮于他,而这批广州出来的却究竟是时代的产儿;是在&lso;革命&rso;气氛下长大的。而他自己却原是&lso;北洋&rso;政客。国民党此时至少尚未腐化到&lso;北洋&rso;的程度。打绑腿、扎皮带的朋友,究竟比抽鸦片、抱小老婆要有朝气些。畅卿本人就是娶有两个小老婆的人,而他所援引的&lso;群众&rso;和&lso;干部&rso;也难免是和他一样的&lso;旧官僚&rso;。畅卿的见识还看不到旧酒装在新瓶内并不能变成新酒。他为着要和争地方政权,因而也组织了干部企图包办省级地方政权中的&lso;民政厅&rso;。不特此也,他还要在太岁头上动土,连江苏主席陈果夫下面的民政厅他也要侵占。结果闹出了大笑话。杨系新厅长因为私生活发生问题,而招致政敌的反击。
但是政学系诸公并不因此自省,他们反图运用新的权术来打击政敌。他们知道,大家的利禄都以一人的喜怒为依归,则就从这一人的&lso;喜&rso;、&lso;怒&rso;的根本做起才是最有效的。据说在一次党内大会的投票中,政学系党员的票并没有投向&lso;领袖&rso;,相反的却投向政敌。结果他们政敌的首领的选票竟多于全党领袖的票。这一毒计竟使本性多疑的&lso;领袖&rso;,对政学系的政敌采取抑制的措施;政学系这一杀手鐗,真的几乎连&lso;党&rso;也抢过来了。
殊不知这位&lso;小有才&rso;的杨畅卿,终不明&lso;君子之大道也&rso;。他自恃不凡,却不知有黄雀在后。人家既然对首义功臣尚不惜作走狗之烹,他又何独爱于杨某。畅卿得意忘形,而不能终其天年,又岂是偶然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