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初秋七月,演武在即,周王听说有几名新近的备选郎官因家贫无马参选,特意嘱咐多友前去自己的御宛中挑选几匹好马借给他们。
御马厩就在大殿北面,姬多友次日一早便到了,虽然身为王城司马,是守门郎卫的上司,但因是禁宫重地,丝毫马虎不得,得验了门籍符券,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方才得入。来接他的是个熟人——曾在歧山大营照顾过他的老兵方孟。漆邑凯旋几个月了,两人这还是第一回见面,自然说不出的亲热。
方孟忍不住发牢骚,哀叹自己时运不济,根本比不上季杰,跟着隗将军,好歹还能混入禁军做个郎官,自己当了这么多年的兵,在漆邑也斩首三级,却只升了个厩丞,说穿了不过是个马倌罢了。
多友笑着听他说完,劝道:“我知你委屈了,可这回新补候选的郎卫全都是姬姓宗室子弟,季杰虽是旁支庶脉,可怎么也是宗室子弟啊!这点,你老兄怎么比?”
方孟眼神黯淡:“罢了,谁让咱没投个好胎呢!下辈子吧!”
二人正说着,忽见一队马夫端着草料盒子走过来,往食槽中添料喂马。多友只觉一人的背影有些眼熟,那人身高七尺有余,身材壮硕,形貌似是戎人,头发披散着,发色黑中带黄,阳光下看去格外显眼,遂问方孟:“你们这儿怎么还有猃狁人?”
方孟说道:“两月前发来的罪囚,入宫为奴的,我也不晓得这几个人犯了什么事------”他冲那大个子招了招手:“你,去将那边的石墩子搬过来,给司马大人坐。”
说完,方孟回头冲着多友笑道:“这大个子可是有劲儿,这里有什么重活,我都要他做。看到没?那大石墩子足有三百多斤,他两手一扳,就能扛到肩上去------”
多友看着那人走路略有些瘸,眼光幽幽的,蓦地心中一动。那青年扛着石墩子走到多友跟前,一抬头,愣住了,石墩子竟然忘了放下。多友嗓子有些沙哑,说道:“屠格,真的是你!”
二人找了个僻静处坐下,多友望着屠格的腿,关切地问道:“兄弟,真的是你呀!腿怎么样?”
屠格忧郁地笑了笑:“没事,略有些跛,但无伤大雅,骑马更没问题。”
多友看了看周遭,更是辛酸:“兄弟,都怪大哥没能救你出来,让你沦落于此地。”昔日的猃狁王子,前呼后拥,如今却在马厩为奴,这一切,都拜自己所赐。一时之间,多友亦是如鲠在喉:“屠格,你------恨我吗?”
屠格坚定地摇摇头:“若无大哥相帮,屠格此刻尸骸已填沟壑,是大哥救我一命。两国相争是一回事,你我情谊是另一回事。将来若有机会,我父子定要与大哥在沙场上重新决战一回,胜负
自有天定。”
见他语中充满豪情,多友很是欣慰:“好,我等着那一天。”
屠格语气忽有些迟疑:“大哥,你这人锋芒毕露,卓然不群,有如我们草原上的野马一般,难以驾驭,不肯驯顺做君王手中之器具------这样的人,身在诡异朝局中,可要当心啊------”
他说得真诚,多友不。无错更新
二百零四马厩故人
由动容:“兄弟,多谢了,也只有你会这么提醒我。”
次日正是夏七月丁酉日,正是演武的日子。姬多友本以为这不过是挑选新禁军郎卫的比试,不会有什么大人物降临,然而竟错了。_o_
辰时刚过,演武场内便来了仪仗,先是近百面大旗,由衣鲜甲亮的卫士们举着,脚步从容徐徐而过。旗垂九旒,画降龙,一色朱红,接着是一辆朱斑轮的安车,由六匹纯色白马拉着,较绘虎,轼画鹿,朱红羽盖,车上立着六仞高的大旗,车四周站着四个护卫,高冠博带,挟弩持弓,神情威严。不用说,周厉王亲自驾临了。
天子仪仗后跟着一辆宫眷坐的屏车,三马,赤屏。车旁是一个褒衣大裙的老者,看样子似是宦官,随侍在侧。。
二百零四马厩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