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留给我的记忆真像一部黑白影片,生命如果失去了色彩,会变得非常恐怖,柳红就是一个失去色彩的人。她整天跟黑猫在一起,世间的万事万物似乎都与她隔绝了,黑猫成了她整个的精神世界。有一天她竟然跟我说,小柿子,他说过要在这里陪我的,他是个守信用的男人,果然没有食言。我说,嫂子,那个大哥已经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的。她抱着黑猫轻抚,说,你不懂,你不懂。黑猫朝我喵了一声,似乎在应她的话。
第100节:猫吊(8)
然而,可怕的事终于还是发生了。有天晚上,我听到傻表哥一声恐怖的惨叫,跑上楼一看,呆了。表哥用手掩着脸,赤身裸体跪在床上干号,手指间鲜血喷涌,他的脸竟被划花了,成了一个血人。柳红则抱着黑猫站在角落里,面无表情。后来我才知道,原来那晚表哥要硬拉着柳红行房,蹲在窗台上的黑猫突然跳过来,用尖利的爪子疯狂抓他的脸。第三天,表哥就死了,死得很痛苦,他发出猫一样的叫声,用手指抓坏了自己的胸膛,最后全身抽搐而死。人们都说他传染了猫的狂犬病毒死的,但我宁愿相信那是黑猫的嫉妒和报复。
失去宝贝儿子的二伯几乎失去了理智,他要把那只黑猫当众绞死为儿子报仇,可柳红紧紧护着这只黑猫,不让任何人靠近,她已经接近了疯狂状态。我知道,这只黑猫就是她的爱,就是她的命,就是她的一切,任何人也不能从她身边夺走它。但黑猫终于还是被绞死了,是在猫吊林被绞死的,也有很多人围观,就像看一场好戏,绞死它的那棵树竟然恰好是那个男知青上吊自杀的那棵。只是
这次,柳红是亲眼看着它被吊死的。
人群散去后,柳红还站在树下痴痴望着晃荡的猫尸,好像丢了魂似的。二伯二婶见她那个样子,就不再管她了,我去叫她,她也不应。就这样,到了晚上,她也没有回家。那天晚上,跟男知青吊死的时候一模一样,全镇的猫也像商量好似的,一起啼叫起来,连空气也痉挛了,诡异得让镇上的人们都不敢开窗户。
子夜时,我听到了敲门声,开门一看,是柳红回来了。她浑身被夜雾浸得湿湿的,看上去就像从水里面刚爬出来似的,吓了我一跳。嫂子,我们可担心死你了。我说,连忙把她迎进来。当我想关上门时,柳红突然挡了一下,说,慢着,他还没来呢。谁?我问,朝门外张望,可外面只有浓雾,没有任何东西。我想她大概是因为刺激过度胡言乱语了吧。等我回头时,柳红已经上了楼。刚才是你嫂子回来了?二婶从楼梯口探出头问。嗯,我点了点头。不一会儿,我听到二伯二婶在楼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尖叫,连忙跑了上去。
第101节:猫吊(9)
她她她,她带回那东西来了!他们一见我,像看见了救命稻草似地躲到我身后,索索发抖。他们把我推到房门口,我一看里面的情形,也吓得牙齿打架。柳红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她的怀里竟然抱着那只黑猫,但它是活的!黑猫全身的毛像刺猬一般竖着,眼睛发红。一看见我们,就大张血红的口,露出满口獠牙,没完没了地啼哭着,我认为那是世界上最
人最难听的叫声--
这是来自地狱的生物。他说过,会一直陪着我的。柳红轻轻抚摸着怀里的黑猫,露出笑来,但那笑使我感到胆战心惊。
也许说起来你不相信,那只僵尸一样的黑猫就这样陪着柳红在我们家过了几个月。那段时间,家里充满了死亡的气息,总是弥漫着若有若无的尸臭。令我至今困惑的是,三个月后的月圆之夜,我的二伯二婶突然莫名其妙地双双跑到猫吊林里自杀了,他们上吊的地方正是那棵吊死了两条生命的松树,不过这次我没去看,据说他们的死状跟男知青一模一样,就像张开大口的猫。
至于柳红,后来就带着那只诡异的黑猫住在了松林边的小木屋里,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过活的,她从不到镇上来。有人说,其实她早就死了,在那只猫吊死的夜晚就死了,回来的只是她和猫的鬼魂。也有人说,这一切都是她设下的计谋,她在向我二伯二婶复仇。那只黑猫也根本不是原来那只,是她找的另一只猫。到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记得她了,只知道那片松林里有个可怕的老太婆,除了有人家死了猫需要挂在猫吊林里,没有人愿意去那儿。&ot;死猫吊树头,死狗放水流&ot;,不知道那些死猫的灵魂是上了天堂,还是下了地狱?
我写完这篇文章,已经是深夜,抬头刚好可以看到那座后山,小小的山坡在月光下闪着神秘的银光。今晚正好是个月圆之夜,小木屋里的柳红在想些什么呢?我不禁深深为那个老人叹息起来,
正想得出神,便听到后山传来悲凉的口琴声,那琴声像在哭诉着什么,那样哀怨,让人听了有种想死的冲动。在琴声中,隐隐夹杂着几声猫叫,尖厉的猫叫,使这个沉睡中的小镇痉挛起来。
第102节:蚁祸(1)
蚁祸
麦洁
火车怎么还没开?孙忆敏在火车上有些坐立不安,她必须要尽快离开这里。她的眼睛不安地一会儿看看月台,一会儿看看车厢的走道,只要有穿制服
的经过,她都会不自觉地轻颤一下。就在孙忆敏的眼睛来回扫视的时候,她忽然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起来。只见月台上,离这列火车不远处,站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男孩四五岁的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