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他好不好同我有啥关系?&rdo;
&ldo;你还嘴硬,大姐是过来人,什么不懂?我从你看小高的眼神早就看出来你喜欢他,对不对?&rdo;
&ldo;哎呀,肖大姐,谁喜欢他了?!&rdo;唐雪雁的脸更红了。
&ldo;不知咋的?这一次老商带兵同马老五的土匪作战,我心里老是七上八下?以前他带兵去打仗,我也担心,但那一次也没有这次让人强烈!&rdo;
&ldo;肖大姐,你好好躺着,不要胡思乱想,商大队长不会有事,日本的骑兵营那么厉害,都让商大队长消灭了,这点小股土匪算什么?&rdo;唐雪雁反过来安慰肖爱莲。
起风了。
大风将野战医院里晾衣绳上印有大红十字的白床单吹得呼啦啦飘响。看见变天了,几个女兵男兵赶紧跑出来,抢收晾晒的床单和军装。
戈壁的天空云起云飞,电闪雷鸣,苍天仿佛为某种情绪所感染,豁开了天河的口子,攒了多半年的雨呼隆隆倾泻而下。
冰冷的风雨,推了来不及躲藏的女兵一把,雨的冷箭射得她双颊一紧,浑身的汗毛赶紧缩自卫。
雨腥气随着哗哗大作的喧器声,肆无忌惮地在天地间冲撞。
&ldo;不好!肖大姐要生了?!&rdo;唐雪雁风风火火地跑过来,焦急地对正在给伤员包扎伤口的老苏说。
&ldo;不要慌!我包扎完伤口马上就过去。&rdo;
唐雪雁提了一个热水瓶钻进产房。
&ldo;生就生吧,难道女人生孩子比打仗还惊险?&rdo;老苏笑道。
&ldo;使劲,使劲呀,快,快用力!就要出来了!&rdo;
&ldo;怎么了?&rdo;
&ldo;生不出来!&rdo;
肖爱莲感到腹中一阵阵拳打脚踢,剧烈的痛楚碌碌般滚动,汗水从每一个毛孔里渗出,散发着淡淡的咸腥。她咬紧牙关,为了不使那声嚎叫冲口而出。
透过朦胧的泪水和摇曳的马灯,她仿佛看见心爱的男人正淋着大雨骑着马,带着数千人马在大戈壁驰骋的身影。
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保佑我吧,可怜我吧,让我的孩子,快点来到这人世上……娘生小弟时,奶奶就这样跪在神龛前,对着观音菩萨娘娘那神秘光滑的陶瓷面客,默默地祝祷。部队不讲迷信,但肖爱莲心中仍然这样默默祷告。她双手按着高高隆起的、凉津津的肚皮,望着那盏灯火暗淡的马灯默默地祝祷,泪水一次又一次溢出眼眶。
在军医雷芳和唐雪雁的帮助下,肖爱莲艰难地脱下了湿了一大片的草绿色军裤,将解开纽扣的军上衣尽量地卷上去,袒露出腹部。在阵痛的间隙里,她把凌乱的头发用手指梳理了一下,将腰背倚在叠成豆腐块的军被上。
墙上镶着一块整理军容的镜子,映出肖爱莲苍白俊秀的脸庞:被汗水濡湿的鬓发,细长的,多愁善感的眼睛、秀气的高耸的鼻梁,不停抖动着干渴的嘴唇。那盏悬挂在房顶的马灯里,有只飞蛾扑进去,&ldo;啪&rdo;地爆了一声,灯火跳跃了一下,屋子似乎明亮了许多。她注视着自己高高凸起的肚子,心中交替出现灰暗和明亮,宛若河西走廊盛夏季节时而乌云翻滚时而湛蓝透明的天空。从有了身孕之后,做的梦总是奇形怪状、陆离光幻。肖爱莲梦到自己怀了一块冷冰冰的铁,梦到一匹雪青马跑到自己的怀里,梦到一辆坦克向自己开来,梦见一棵红柳树长在自己的床前。
她双手抓住床的栏杆,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在震颤、抽搐……一声忍不住的嚎叫从她的嘴巴里冲出来,飞出医院的病房,与疯狂的风雨声、拧成一股绳,宛若一条蛇,钻进了所有伤病员的耳朵。
一股汹涌的羊水,从肖爱莲的双腿间流了出来。雷芳和唐雪雁都嗅到了一股奶山羊的膻味,还嗅到了时而淡雅时而浓烈的槐花的香味。雷芳小声嘟哝了一句&ldo;差不多了&rdo;便从抽屉里取出一块红布,用剪刀嘶啦一声剪开,把多余的红布放进抽屉:&ldo;小唐,把那条一尺多长的红布系在院子里的梨树上!&rdo;
&ldo;雷医生,给梨树上系红布条干吗?&rdo;唐雪雁迟疑地问。雷芳瞪了她一眼:&ldo;叫你去你就去,话咋这么多?!&rdo;
唐雪雁冲进风雨里,踮着脚尖,将那个红布条系在梨树上。那红布条在风中呼啦啦地飘动,很快被夜雨打湿了。
病房里传来雷芳焦急的声音:&ldo;使劲,使劲呀!快……&rdo;
肖爱莲一声接一声地长嚎。
&ldo;再使劲……&rdo;
随着肖爱莲最后一声凄厉而痛苦的长嚎,一个婴儿哇哇啼哭着降生了……
&ldo;不好,还有一个!&rdo;
&ldo;使劲。再使劲!&rdo;
过了半个时辰,&ldo;哇‐‐&rdo;的一声,又一个小生命哇哇啼哭着在b军简陋的野战医院出生。
&ldo;爱莲,是龙凤胎……&rdo;雷芳端着一碗红糖、大枣滚成的荷包蛋,站在肖爱莲的床前轻声说。远远地,肖爱莲看见唐雪雁抱着刚刚洗过的两个胖乎乎的婴儿。
红柳沟。
两支武装在大雨中对峙。
商云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吃惊道:&ldo;这么多土匪?!&rdo;
&ldo;多数是无辜的少数民族群众,只有少量土匪武装。&rdo;戴着眼镜的政委段立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