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原谅我这么好奇,&rdo;菲尔博士客气地说,&ldo;你有没有审判过清白的人?&rdo;
&ldo;常有的事,而且我很自豪,总是能把无辜者无罪开释。&rdo;
艾顿法官突然咯咯笑了起来。
他好一阵子没这样畅谈了。在法庭外,他很少说超过三句话。基甸&iddot;菲尔是他多年相识。结束这趟长而累人的巡回审判后,艾顿原本不希望菲尔来访。菲尔博士有事来通尼许镇,想顺道打个招呼。但现在,艾顿很高兴菲尔来了。尽兴一谈后心情反而很好。
&ldo;拜托!&rdo;他说。&ldo;亲爱的菲尔,我又不是食人魔。&rdo;
&ldo;噢,啊。是没错。&rdo;
&ldo;我甚至希望能在下班时间当个好人。这让我想到一件事,&rdo;他看了一下手表。&ldo;朱尔太太不在,我没办法请你喝茶,我又不喜欢在厨房瞎搅。来一杯威士忌加苏打水如何?&rdo;
&ldo;谢啦!&rdo;菲尔博士说,&ldo;我很少会拒绝这类邀请。&rdo;
&ldo;你对犯罪学的主张,&rdo;法官一下子从椅子站了起来,拖着笨重的步子往餐具柜走去,接着话题说,&ldo;我承认,你对犯罪学的主张,整体而言相当合理。但是你不会下棋,我一出招就逮到你‐‐服不服?&rdo;
&ldo;这是你的独门绝招?&rdo;
&ldo;你可以这么说。这着棋是要让对手以为自己很安全,占了上风,再出其不意逮住对手。你大可称其为&lso;猫捉老鼠招&rso;。&rdo;
艾顿法官把两只玻璃杯对着灯光,检查杯子是否干净。他放下杯子时,环视了整个房间,面露厌恶之色。看着这些俗丽的厚衬垫家具、椅垫和麋鹿头,他皱起了鼻头。显然他认为这些东西有个安置在此的好理由。海洋的气息从半开的落地窗吹了进来,他深吸了一口气,接受了现况。艾顿倒了两大杯威士忌,刚刚到了嘴边的话收了回去,现在菲尔博士无缘得知内容了。
&ldo;哈啰!&rdo;突然出现一个声音,&ldo;唷呵!&rdo;
是个女孩的声音,活泼的语调显得造作。菲尔博士有点惊讶。
&ldo;有客人?&rdo;他问道,&ldo;女客?&rdo;
艾顿法官脸上浮现一丝不悦。
&ldo;八成是我女儿。可是我不晓得她来这里做什么。我以为她在陶顿参加派对‐‐应该是吧?&rdo;
一位金发女孩,戴着当年‐‐1936年流行的阔边帽,从落地窗走了进来。她穿着贴身的印花连身裙,手不安地扭转着白手提包。菲尔博士欣赏着女孩清澄的棕色眼眸,但对打扮一向没研究的菲尔博士也看得出来,她的妆太浓了。
&ldo;哈啰!&rdo;又一次刻意显得轻快的招呼。&ldo;我来了!&rdo;
艾顿法官马上变得正经八百。
&ldo;我看到了,&rdo;他说。&ldo;我怎么有这个荣幸,什么风把你吹来了?&rdo;
&ldo;我得来,&rdo;话中透着防卫之意,然后像决堤般进出一串连珠炮:&ldo;我带来天大的好消息。我订婚了。&rdo;
第三章
一下子吐出这些话并非康丝坦思的本意,可是到了最后一刻,她都还拿不定主意该怎么向父亲提这件事。
康丝坦思看太多爱情故事了,她照着小说或电影中的情节,想像父亲会如何反应。故事中的父亲就两种类型,若非暴跳如雷、绝不让步,即是明智同感到超乎常情的地步;不是立刻把你轰出家门,就是轻轻拍着你的手,给些异想天开的建议。康丝坦思(全天下的女孩大概都有此感)觉得自己的父亲都不符合这两种类型。父母都这么难沟通吗?还是只有自己的父亲如此?
父亲站在餐具柜旁,手里拿着吸苏打水的吸管。
&ldo;订婚了?&rdo;他重复着刚听到的话。看到血色回到父亲苍白的脸上,他的声音从惊讶转到带着愉快的暖意,康丝坦思感到讶异。
&ldo;订婚了?跟斐德列克?我的小康丝坦思!我要恭‐‐&rdo;
康丝坦思心一沉。
&ldo;不是,爹地,不是跟斐德列克。是‐‐你不认识的人。&rdo;
&ldo;噢,&rdo;艾顿法官说。
菲尔博士不甚圆滑地打了个圆场。虽然客厅里的他跟一头肥硕的大象一样醒目,女孩却完全没注意到他。菲尔大声地清了清喉咙,让在场的人注意到他的存在。他拄着手杖站了起来,眼里对两人闪着笑意。
&ldo;如果你们不介意,&rdo;他说,&ldo;我就不喝这一杯了。我答应葛汉巡官在下午茶时间拜访他,没想到时间都过了,真是的,嗯哼。&rdo;
艾顿法官木然介绍着:&ldo;这是小女。这是菲尔博士。&rdo;
康丝坦思向菲尔博士报以一笑,有点吃惊但还是没怎么注意到他。
&ldo;你真的得走了吗?&rdo;艾顿虚应着,但显然松了口气。
&ldo;该走了,改天再继续辩论,就这么说定啦。&rdo;
菲尔博士从沙发上拿起有折痕的斗篷,抛盖在肩上,把带子拉紧。这一连串动作让他气喘吁吁。他戴上铲形帽,调整好,举起手杖行礼,又向康丝坦思鞠了躬,身上的背心起了好些皱褶,然后跌跌撞撞地从落地窗离开。父女两人看着菲尔越过草坪,粗鲁笨拙地打开大门离去。
两人好一阵沉默。艾顿法官走到自己的椅子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