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狸趴在房檐上勾头看着辛幼安换上一身新袍,精神抖擞地走到院子中间,有些呆呆地想着,当官了,是不是他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只是才刚刚担心了两下,就被辛幼安的训斥吓了一跳:“你怎么又上去了,快点下来!”
她在屋顶上站直了身子,冲着辛幼安吐了吐舌头,这才拽着旁边一个没有叶子,还不知道是什么树的树枝当做跳板把自己送到了地上才松手,树枝猛地上弹,吓飞了树上的麻雀。
“姑娘家家,每日爬上爬下,像什么样子。”辛幼安一边给她整理着头顶的乱发,一边无奈地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从有了这个小丫头在身边之后,自己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小狐狸也伸手拽了拽自己几缕头发,便放弃了抵抗伸手拽住辛幼安的袖肘,随口问道:“你今天要去做什么?”
“去拜见一下范邦彦大人,”辛幼安应道,看着小狐狸多少有了女孩子的样子,这才收了手道:“你在家里,别再给我添什么乱子了,懂吗?”
“我明明就没有添乱!”小狐狸哼了一声,噘着唇说道。
“是吗?”辛幼安挑了挑眉,低头问道:“那厨房里昨天是谁把生起来的火浇灭了,熏黑了整面墙的?”
“是那条不听话的鱼!”小狐狸回答得毫不犹豫且理直气壮,让人完全没办法。
“好好好,是鱼,今天可别再碰鱼了。”辛幼安随口交代了一下,一边向外走着一边说道:“时间不早了,我先出去了,你好好在家里待着。”
小狐狸看着辛幼安的袖子从自己手中脱离开来,一时间突然觉得手心空落落的,不由得低下头来,在抬头的时候,只来得及看到辛幼安消失在门外的衣摆。
她盯着门口,突然觉得她和这个人的缘分似乎到这里就是尽头了,初夏的阳光透过枝叶洒进她的眼里,不知道为什么就带了一丝冷气,让她不由得眨了眨发涩的眼睛。
过了处暑,天气本该转凉,偏偏夏日余暑未消,晒得人烦躁,辛幼安再次回到自己住所的时候,小狐狸已经消失了,他找遍了整个院子,等了三天,也没有再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早该想到的,厌烦了这里的生活之后,那个丫头就会离开的,他只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什么都没有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他。
又三天后,建康江阴签判辛幼安同范邦彦之女范如玉大婚,百姓欢庆,门庭若市,是府经年未见之喧嚣。
小狐狸卧在挂着红绫的一个屋脊后面,身上亦是一袭红衫,看着那个年方二十五的男人身姿挺拔地站在院中,深邃的眼中藏着浅浅的笑意。
辛幼安看着周围的一众宾客,突然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扭头向着左手边的房顶上看去,那里是小狐狸晒太阳的时候最喜欢待的地方,但是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空旷。
小狐狸蹲在墙角,蜷着身子坐在地上,泥土弄脏了一群也不甚在意,只是搂着自己肩膀的时候,突然从心底里泛起来一丝落寞。
她早知道,这个人总有一天会娶妻生子的,只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天会这么快,明明自己清楚自己对这个人不是爱情,为什么看到他结婚还会这么难受呢?
她把下巴抵在胳膊上,巴眨着眼睛,眸子里的楚楚可怜仿佛下一刻就会溢出来。
明明只有一墙之隔,此时看起来,却仿若两个世界,墙内红绫绕花系青瓦,一片喜乐融融,墙外绿苔脏红裙,安静冷寂。
嬴季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走过去将手中的烤鱼递过去,在她的面前蹲下来了身子,轻声问道:“要不要尝尝?”
小狐狸抬眼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烤鱼接了过来,撇了撇嘴说道:“你怎么找到我的?”
嬴季笑了笑,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说道:“我听说签判大婚,自然想着你会在这里。”
“这样子啊,”小狐狸应道,多少有些漫不经心,吃了一口鱼肉之后,才扭头看着嬴季说道:“我好像有点知道,为什么妖不能留在人类的社会,尤其不能和人类产生感情了。”
嬴季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应该怎么安慰她,后者就已经低声啜泣着说道:“我当初要是不一时兴起跟着他走就好了……现在为什么会这么难过?”
嬴季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什么话也没能说出口。
小狐狸在她的肩上倚着,轻声问道:“你说我应该怎么办啊?”
“你想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好了,”嬴季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想留便留下,不想留便离开,选择一个你不会后悔的方式就好了。”
“那我……”小狐狸纠结了一会儿,没能说出话来,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嬴季问道:“你说,他想不想让我出现在他的面前?”
“什么?”嬴季愣了一下,还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都结婚了,我再留在他的身边岂不是很奇怪吗?他说不定一像都不想我留下,说不定,还觉得,我这个捣乱鬼终于走了呢……”小狐狸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嬴季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她只是单纯地觉得不要让自己留下来遗憾罢了,却不知道在感情中,相比于自己,有的人会更在乎对方的感受。
所以她无话可说,也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别人心里的想法,她又怎么会懂得的呢。
只是看着身边女孩精致的五官此时微皱在一起,一副惹人怜爱的样子,又不能够让她一个人呆着。
正想着怎么开口安慰,身边传来一个儒雅带笑的声音:“嬴季姑娘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想蹭些喜酒?”
嬴季微愣,扭头看了一眼几步远的位置站着的白色身影,颇为无奈地说道:“七爷什么时候也学会八爷那样讽刺人了?”
白无常歪头继续笑了笑道:“若是他在这,恐怕就扯着你进去了吧?”
“那倒也是,”嬴季回过头来轻声说道:“世间这么多人为情所困,七爷可有什么法子?”
墙内就是一场大婚,墙外一个小妖哭泣,白无常还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吗,不由得露出来苦笑说道:“世间这么多人为情所困,难道不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样的选择能够让两个人都更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