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季不言不语地在奈何桥等了三天,总算看到了沈士成,那个总是意气风发的男子,或许从没有想到自己会死在他当做兄弟的人手里,虽然至今嬴季都不知道杜潮生为什么要将他杀了。
沈士成身上依旧是一袭青衫,在阴暗的地府里面要出尘得多,只是眼睛中哪里有当初的明亮,周身带着一层幽怨之气,或许,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吧?
再见到杜潮生的时候,那已经算不得是一个书生了,面黄肌瘦,蓬头垢面,那是战乱养出来的疯子。
嬴季站在不远处看着那个蹲在地上好似野兽一样在一个破败的摊位下乱翻的身影,手中把玩着那一个香囊幽幽地问道:“八爷早就知道了?”
黑无常在黑暗一角现出来身形,有些淡漠地说道:“杀过人的人,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不是一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
“这么说来,也就是第一次见面,八爷就明白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嬴季将香囊握在手里面叹了口气道:“所以如果我当然选择了放弃,也就没有这么多事了对吧?我将彻底把他当做是一个路人,从此再无瓜葛。”
“但是你从来都不会选择让自己舒服的那条路。”黑无常手腕动了动,拽着一个弓着身子的小鬼走过来。
嬴季将香囊挂到了腰上,抿了抿唇没再说话,也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反驳一下,或许痛苦才能让她这样的人觉得自己是活着的吧。
黑无常随便看了一眼杜潮生的影子,冷声说道:“如果不是他时日未到,我那一天就会杀了他。”
他没有问嬴季怪不怪他没将事实告诉她,这种话就算不问他也猜得到答案——有什么好怪的,八爷给过我选择不是吗?
而且他也清楚,就算是在心里,嬴季也不会对他有一份怨怼,千百年的熟悉,他太清楚嬴季是怎样理智的一个人了,虽然总是会依照感情压制的一方行动,但是她的视角却始终在事情之外。
如若不然,地府也不会真的将她一直留下,谁会无限包容一个感情用事,不计后果的人呢?
事实上嬴季也的确没有任何抱怨之心,只是曾经真的想要去相信一下的感情顷刻崩塌之后,人总是会有些反应不过来的。
她想她是恨着杜潮生的,恨他执迷不悟又一意孤行,恨他虚情假意演技却入木三分,恨他贪婪无度心狠手辣,恨他用情太深,太深。
其实嬴季终究低估了杜潮生的残忍程度,她只知道自己是与那个女子十分相像,却不知道早在她之前,就有其他女子与她同样年纪。
她从来没有,也从来没有勇气,将那几具尸体与这个书生扯到一起。
“他杀了人,还能控制住她们的灵魂,”嬴季随意走着突然说道:“如果不是手上沾着人命,或许也会被地府收了呢。”
黑无常张了张嘴,没把一句“幼稚”骂出口,只扭头看了一眼杜潮生,后者卧在地上,抬头看着头顶一段木头上挂着的青色荷包出神。
——
嬴季悠悠醒来的时候,头里面传来胀痛,谁知道她多久没有这么醉过了,是她酒量变差了还是酒太烈了,她摇了摇头坐起来,晃晃悠悠地还是扶住了额头。
看着不远处的茶壶,给自己拿过来到了杯水,连喝了好几杯才觉得神智稍微舒缓过来,不由得伸手捏了捏眉心,想着梦里见到的那个人,愣了会儿神。
刚刚坐直了身子就感觉到身上一凉,连忙扭过身子将身后已经拖到了地上的毯子捡起来叠好放到了床边,这才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