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上有一种鬼,能够在擦肩而过的时候看到你内心深处的黑暗想法,如果你的想法和他的思想有着某种关联,他就会缠上你,直到一步步将你推向深渊,那个属于你自己内心深处的深渊。
秦慎是这样理解那个人的,但是有时候会想,自己遇到的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东西,那分明不是一个正常人,可是又无法用一个具体的名词来形容他,如果一定要说的话,那是一个恶魔。
秦慎必须承认自己是一个很失败的男人,这种失败从他一出生起就是注定了的,明明是家中的幺儿,却并不像平常人家一样得到宠爱,相反的,所有人都以他的兄长和姐姐为傲。
现在想想,那个家庭除了成绩,什么都不在乎,因为没有足够的成绩,所以也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存在,不管做什么,也没有人会对他做出表示。
他有时候会在心里给自己的家做一个定义,一个用金钱堆砌的冷漠空壳,一个没有温度的房子,一个让人觉得孤独的五口之家,一个不应该有自己的地方,一个,巨大的坟墓。
自己还算是这个家中的人吗,从很小,小到其他的孩子还在被妈妈抱着的逛超市,为了一个喜欢的零食玩具而哭闹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并不是他们对自己不好,也或许是太好了,所以他才会觉得空虚,不管是砸坏了杯子,还是踢翻了饮料,弄脏了新买的沙发,或者是砸坏了电视,也没有一个人会对他生气,也不会有人在意。
更多的时候,母亲会打开自己房间的门,从屋子里探出头对他说一句:“安静一点啊。”语气温柔,却看不出任何属于一个母亲的情绪。
他坐在沙发上,看着地面上碎了一地的玻璃,默默地起身爬到了沙发上,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没有人会责怪他,他所有想要得到注意的举动都像是石子扔到了大海中,连一丝一毫的涟漪都看不到。
这种打到棉花中的拳头,让他连发怒哭闹呐喊的资格都没有,那一口气堵进心头的地方,就卡在那个地方,上不去也下不来,只能自己挣扎着发泄。
他是这个家庭的败笔,他有时候会这么想,从他开始上学,却发现自己一点学习的天赋都没有的时候,与其说是没有天赋,不如说是没有兴趣,他感受不到那有什么意义。
也不明白那所谓的红色数字到底能够代表什么,但是那个数字的大小显然在他们的眼中机器的重要,要不然怎么会根据分数来决定一个人在家中的地位呢?
明明跟姐姐是在一个学校里面,她是所有人眼中的乖乖女,自己却只是一个累赘,一个他不愿意承认是弟弟的存在,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家庭关系呢,明明他们的体内流着的是相同的血液才是啊?
“小屁孩别烦我!”
“别缠着我,我还有事情呢!”
这是她对自己说过的最多的话,他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放学后就背着书包和同班的朋友一起离开的身影,有些不知所措,明明是姐姐不是吗?
“喂,小脏孩?”身后有稚嫩但凶狠地声音传来,他扭过头去看到了一张肥胖又嚼着不属于他们年龄的口香糖模样的男生,正带着两个男生瞪着他。
他低下头下,紧了紧身上的书包带,然后向着姐姐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喂,叫你呢,野孩子,你往哪去啊?”
他闻言停住了脚步,扭头看了他一眼,眼中带了些许迷茫,野孩子难道不是说那些没有家的人的吗,他明明有父母,有家人,为什么要将这个词按到他的身上?
“他是野孩子啊?”旁边的一个有些龅牙的男生有些好奇地审视着秦慎道。
“是啊,你不知道吗,”胖胖的男生油腻的双手掐着腰,笑得有些张狂:“他是他爸妈捡回去的,要不然怎么没有人过来接他啊?”
因为姐姐跟我是在同一个学校的啊。
他在心中这样想着,有些不服,但是扭头的时候,姐姐的身影已经完全看不到了,他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当他衣衫褴褛的回到家中的时候,跟预想中的一样,没有人关心他经历了什么,好像他只是活着就够了,父母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哥哥已经不在家里住了,姐姐只是看了他一眼,说了一句:“去洗洗再吃饭。”
身上的疼痛在水下有些生疼,被蹭伤的地方像是有细密的针尖在不停地戳刺一样,他呲牙列嘴地洗完了澡,换上新的衣服,出来的时候,饭桌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一个绿色的塑料碗盛着一碗白粥,还有像是中午剩下来的炒土豆丝。
很奇怪,这个世上有很多人不喜欢香菜,但是却很少有人会讨厌土豆,挑食的孩子也多半会不喜欢青菜,而土豆有幸成为他们代替蔬菜的东西。
但是秦慎却不一样,同时从来不喜欢吃土豆,寡淡无味,像是一块发硬的粉饼,他用筷子在盘底的地方划拉了几下,将蘸了菜汤的筷子在白粥里搅了搅,看着汤上面浮出来的星星点点的黄色油星,捧着饭碗将里面的粥喝干净,又点着脚刷了碗,这才回到自己的屋子里。
躺在自己的床上,他盯着头顶有黑色虫子痕迹的顶灯,刺眼的白光让他的眼睛有些恍惚,慢慢地就流下来了眼泪,他伸手擦了擦,整个人蜷进了被子里。
明明是夏天,他却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像是放进了冰箱中,一层层的寒意让他的脚尖都颤抖起来,闭上的眼的时候就是姐姐嫌弃怒吼时候的样子,还有一张张带着嘲笑的脸在对他说“野孩子”。
第二天果然发烧了,头顶有冰凉的湿毛巾,他抬头看了一眼,却觉得眼睛都睁不开,只看到一个清瘦的身影,但是那张脸却并不属于他认识的任何一个人,大概是请来的医生吧,他们家并不缺钱。
他迷迷糊糊中伸手握住了那个人的手腕,没顾上为什么那个手腕冰凉且细瘦,带着哭音问道:“我是不是捡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