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影像蓦然清晰,浅羽那张死脸在眼前浮现,还有他母亲恨不得晈穿淳子喉头、充满敌意的脸孔。不知那女人是经营不善,还是被房东赶出来,总之生意做不下去了。这时,正巧钓到樱井酒铺的老板,于是欺骗对方,把儿子和他的同伙一并带过去,等于霸占了樱井酒铺…
在藤川贤治与三田奈津子惨遭毒手之前,想必还有不少牺牲者。樱井酒铺三楼的凌乱被褥,不知吸收过多少人的鲜血、汗水与悲鸣,就在上面那个宛如地狱的房间里,浅羽他母亲居然一脸若无其事。
为什么?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淳子在「风潮」杀死的那个私枪制造商也一样,想必他贩卖私枪是为了赚外快,但他不可能不知道流入市面的手枪会杀死或伤害某人,他清楚得很,却装傻说不关自己的事。
为什么?为什么做得出这种事?
淳子睁开双眼,仰望浴室里浅粉红色的天花板。若有似无的香皂味飘散,一股安详的蒸气笼罩着四周。
(而我,实在不明白。)
青木淳子至今已经看过太多坏事,见过太多恶人,像浅羽敬一这样的「恶人」到处都有,多得令人无奈。他们等于是社会的浮渣,只要社会还是个有机能的生物体,他们就不可能根绝,一旦出现了,只有消灭,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然而,像浅羽的母亲和制造私枪的男人这种「顺便使坏」又该怎么办?他们目睹「凶恶」却姑息养奸的「恶」该怎么办?他们的姑息与贪欲,对社会造成多大的危害,几乎无法计数。可是他们并非「恶人」,虽然极度接近「恶」,却无法单独使坏,纯粹是衍生出来的附属品。
(所以,只能烧个精光。)
事到如今,没什么好迟疑或心痛的。对,她这么告诉自己。
接近傍晚的时候,她才打电话到上班地点,店长对她的不假旷职很生气,还说她已经被开除了。没办法,淳子完全没有辩解,今后暂时不用工作,对她来说在时间上比较自由,这样反而更好。
然后,她出门购物,经过第一家便利商店,进去买了好几份报纸。每家报纸都以头版头条报导浅羽他们的案子。淳子随手往购物篮里一扔,然后拿着盒装巧克力与饼干到柜台结帐。
她在使用了许多「力量」以后,会特别想吃甜食,三、两下就能吃光一整盒饼干。如果身体释放「力量」所消耗的能源是靠糖分补给的话,那么和「力量」所造成的激烈现象比较起来,她的补给量未免太正常了。不过事实就是如此,她也没办法,从小就是这样。
淳子的父母每次训练她控制「力量」以后,一定会带她去冰果店或蛋糕店补充体力。随你爱吃什么都可以喔……。父亲说着轻抚她脑袋的触感,至今她还是忘不了。
她的父母都是极为平凡、温和而且正直的人,两人都没有淳子这种「力量」。不过,淳子会听母亲说过她的母亲,也就是淳子的外婆,生来就有和淳子类似的「力量」。因此一生过得极为辛苦。
「外婆她啊,是一个很美丽很了不起的女人喔。」
「而且,她很坚强,她是正义的化身。」
「可是,爸妈都祈求淳子千万不要像外婆一样具有超能力。因为,那会非常麻烦。」
「可是,淳子天生就有那种能力,爸妈会努力教淳子如何正确使用力量,如何利用它得到幸福,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爸爸,妈妈……。淳子低语。
身为建筑师的父亲,在淳子高一那年,不惯从鹰架上摔落身亡;原本就体弱多病的母亲,也在两年后随着父亲走了。所以,淳子高中毕业时,变成了不折不扣的孤儿。
淳子靠着双亲遗留的存款和保险理赔金,以及母亲生前从外婆那里继承的遗产,生活上毫无困难。她的财产一概由律师统筹管理,所以她甚至不用烦恼该如何运用。事实上,如果持续过着简朴的生活,这笔钱足够她一辈子不用工作。
不过,她不愿意隐居世外,她要把与生俱来的「力量」,如双亲所期待地善加运用,这么一来就不得不与社会打交道。既然青木淳子是一把上膛的枪,枪口就得随时朝向正确的方向。
她买好东西,一回到公寓,电话就响了,由于两手拎着东西,无法立刻接电话,正在手忙脚乱之际,铃声戛然而止。
是谁呢?淳子并没有那种交情好到会打电话给她的朋友。至少,在这个田山町没有。
大约过了三十分钟,她正在厨房调制沙拉之际,电话又响了,这次她急忙冲出来,总算接到了。
「喂?」
对方沉默。原来是恶作剧电话啊,她顿时很泄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