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座凤袍下探出一只鞋,薛太后扶霍连云起,注视着他的双眼,悠然道:&ldo;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身边需要能办事的人,至于那些有异心的,皇帝自己不方便动手,得有一柄利刃,伸到皇帝伸不过去的地方,明白吗?&rdo;
&ldo;臣,领太后娘娘懿旨。&rdo;霍连云咬牙道。
&ldo;哎,不过姨同你讲几句贴心话罢了。&rdo;薛太后神情恹恹,无形中那股威仪似乎从未流露。
早有侍女将她夜里要吃的药送来,霍连云不便留着,恭敬辞出。
宫监霍连云不认识,他瞅着这方向也不是去后院,知道要偷着见祖母一面是不可能了。
薛太后找个霍连云从来没见过的太监,就是在给他立威了,明摆着从前你背着本宫偷摸干的事我已经知道了,霍连云胆儿再肥也得收敛。
何况薛太后什么人,她手里过的人命不少,连成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ldo;姐姐、妹妹&rdo;都能连母亲带儿子的消打了。何况霍氏这个外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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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晚上霍连云就被宫里人带到别院,一应下人统统换了不认识的。
新到的管家是个绿衣。
皇帝重新掌权后,宫监统统着绿,那宫监毛发稀疏,下巴光滑,脸皮子和女人一样水嫩,同样是霍连云没见过的。
霍连云心头苦笑,太久不进宫,眼下外面剩下陈硕和蔡荣两个不成气候的,当年赵家的军队派去戍北,严防死守北狄那头野狼,至于东线,是阮相把持。至于这个阮相,实则不问兵权,下有二十万大军交给薛太后的侄儿捏着玩。
世道不比性命断送在女人身上的摄政王在时太平多少。
而他霍家。
霍连云压抑的失望完美收敛起来,回过神朝管家吩咐:&ldo;叫两个机灵的,到书房门口候着。&rdo;
管家忙低眉顺眼应了。
尖细的嗓音不阴不阳,背过身时,霍连云忍不住厌恶地皱眉,拂袖转回书房,写了两张拜帖。
烫上火漆,薄薄信封在霍连云的手指中被翻转,倾斜在烛前。
他的字写得很好,他爹的真传,他爹又得他祖母的言传身教。也许,这是霍家唯一留下来的东西了,没有兵权,品级再高也无济于事。
如今重用文臣,不过是给武职交到薛家手里一个正大光明的借口。除蔡荣、陈硕二人,军中五品封顶,文官却能官拜一品。
薛太后一招就麻痹了文臣,每天那些酸楚文人从上朝吵到下朝,回去各自办公之所接着吵吵。
但谁要上书弹劾兵部,折子还是热的,人血就已经冷了。
肃临阁办事,干净果决不留痕迹。有时候霍连云无比庆幸,他祖母已经陷入痴呆,否则自己这个不肖子孙。
修长的一只手抵住额角,猝不及防一丝疼痛惊得霍连云眼皮迅速跳动了几下。
灯烛毫无预兆噼啪爆开,溅出两三点在信封上。
霍连云眉心显出两道深纹。
敲门声传入,外面小心翼翼的报门来了。
&ldo;侯爷,陈硕陈将军星夜到访,南边有重大军情要与侯爷商量。&rdo;是管家亲自来报,隔日这个消息就将传到薛太后耳朵里。
霍连云只觉不胜其烦,怎么陈硕这么不小心,看不出是个太监在听话吗?
&ldo;请他进来。&rdo;霍连云疲倦地说,站起了身,拍拍衣袍,双臂一振,手掌按在桌案之上。
布帘起,带起一阵寒冷的朔风。
陈硕一身黑甲,走路时铠甲摩擦出冷冰冰的声音,如同一把敲打人心的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