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自方阴笑道:“是嘛,我怎么经常见你哭呢?昨天我还看见你抹鼻子呢。”
张浩博然大怒,一脸的委屈,豆大的泪珠在眼里转圈,就是不肯挤出来。
侯玄演和龚自方相对大笑,侯玄演上前搂住他瘦小的肩膀,说道:“无情未必真豪杰,好男儿可以哭,但是不能软弱,知道么?”
张浩一听,如蒙大赦,一边嚎啕大哭,一边说道:“龚三叔不是好人,专爱吹牛撒谎。”
徐元宝骂道:“滚滚滚,吵死了,咱们快点进去吃饭吧。”
一百个人,自然是坐不开的,县衙内挤得满满当当,就连后院都摆满了桌子。
好在这些人也都不是挑挑拣拣的人,吃到一半,侯玄演正色道:“柳县令已经将亡者遗骸收敛,葬在了后山竹林,明天我们去竹林,拜祭亡者,你们收拾一下,大家一起前往。”
众人听说柳县令在竹林修建公墓一事,龚自方当即站起来,深深鞠了一躬。
柳文炳慌忙起身,将他扶了起来,说道:“诸位的亲眷,都是抗清义士,死在了抵抗的城墙上。能为义士敛骨,是柳某人的福气。”
第182章月上柳梢头
竹林中,一座座的墓碑前,摆放着盛放祭品的祭器。
侯玄演率领大家,将财帛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修整坟墓上边压些纸钱,让他人看了,知道此坟尚有后人,然后叩头行礼祭拜。
拜祭完亡者,侯玄演和龚自方分道扬镳,临行前特意嘱咐他将姚一耀夫妇带到松江府。
龚自方强烈要求,想要参加侯玄演大婚,被侯玄演严词拒绝。直言水师的事,比天还大,而且时间根本不等人。自己的婚事势必繁琐,耗费几天的时间,不值当。徐金凤本来也打算参加弟弟的婚事,一看侯玄演这么凶,也不敢说了。
侯玄演直接乾纲独断,任命姚一耀为松江府副总兵,专门负责兵工厂和造船厂的事宜。
徐金凤万万没有想到,自家夫君钻研奇技淫巧,竟然也能升官。一双眸子似乎要滴出水来,直勾勾盯着丈夫看,直到登车离开。
范闲一张臭嘴又忍不住了,爬到徐元宝耳朵边,贱兮兮地说道:“你姐夫今夜有福了。”
徐元宝大怒,一人一狗疯狂追逐起来。范闲边跑边喊:“死胖子,你这条破狗来真的,咬死你爷爷了。”
侯玄演哈哈一笑,说道:“走吧,回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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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离开苏州,刚刚吹起西风,天气还有些热。如今已经是正月新年,元宵佳节了。
苏州城内张灯结彩,各个富家商户,出资置办烟花灯谜。“天上元宵,人间灯夕。”
每年到了时候,城中不再禁夜,而且严禁骑马。百姓们夜游灯市、走桥摸钉、走百病行一系列的娱乐活动。
苏州最高的酒楼上,是顾家的产业,今夜也不对外开放了。整个楼层被侯玄演一家独占,一家老小齐聚楼顶,吃酒看灯。
侯玄演抱着顾菱儿,小丫头挣扎着从他怀里钻出半个脑袋,看着楼下热闹非凡,一张小脸写满了羡慕。
夏淑吉、侯玄云等女眷,穿着白绫袄儿,蓝色的裙子,头上珠翠盈盈,精心打扮过了。侯玄云还是有些局促,侯玄演将她唤到身边,轻笑道:“我这次去嘉定,将元宝接回来了。”
侯玄云脸色一红,捏着裙角说道:“有劳兄长费心了。”
顾菱儿露着脑袋,说道:“云儿姐姐,我们下去玩好不好?”
侯玄演按住她的小脑袋,说道:“你可是当嫂嫂的人,别叫差了辈分。”
顾菱儿吐了吐舌头,转过身趴在侯玄演的肩膀上,翘着屁股看灯去了。
侯玄演见人声鼎沸,楼上其他家人,都在栏杆处看灯。便叫过潇潇和霁儿,将顾菱儿交给她们照顾,自己则倒了一杯酒,递给身边的侯玄云。
侯玄云久在青楼,酒量不俗,但却一滴都不敢喝,双手握着酒杯,神情躲躲闪闪。
侯玄演压低了声音,劝道:“我知道你出身不好,但是风尘中也多有奇女子,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眼光。叶家在昆山只手遮天,你都敢帮助我们,剿灭叶方厉。这份胆识,足以做我的妹妹。如今你有了我这个兄长做靠山,为什么还要唯唯诺诺的,难道是觉得哥哥不够威风么?”
侯玄云握着酒杯,掩嘴轻笑,展颜笑道:“哥哥,云儿懂了,以后一定不给哥哥丢脸。”
侯玄演笑道:“这就对了,去看灯吧,我看菱儿跟你挺投缘的。
通过珠帘往外看,苏州城亮如白昼,到处都是烟火花灯。白绫袄甚至于其他白色衣服,在元宵节期间很受妇女欢迎,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歌妓,无人不爱。大街上,行人如织如促,遍地金比甲,头上珠翠堆满,粉面朱唇。侯玄演一闭眼,恍如身处太平盛世一般,不禁嘴角一勾,笑出声来。
要是天下都是这般光景,那该多好?屁股决定脑袋,人的位置有多高,就要想什么层次的事情。侯玄演若是活在北方,是一个旗人抢掠的家奴,日思夜想肯定是逃得性命,不再为奴。
如今身居高位,每天一闭眼想的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原。而且还要将天下,治理的都如今日的苏州一般。
侯玄演一时贪杯,喝的醉醺醺的,脑子有些晕,就想下去走走。
刚刚下楼,侍卫们就紧紧跟上。侯玄演一身丝绒鹤氅,头戴瓜皮帽,走在苏州街头,但觉美不胜收。